实在没有力气再维持洞天,他带着一个预先刻画好的小型聚灵阵盘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房间。将阵盘激活,确认其开始缓缓汇聚周围稀薄的灵气后,他便疲惫地躺回床上,继续啃食着灵石。
此方天地的灵气并非没有,但过于稀薄且混杂不堪,远不如修真界精纯。平日里他最多动用一两成灵力便足够,但这次一口气炼制如此多的器物,几乎将他储备的灵力消耗了七八成。就在他啃灵石啃得正起劲时,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暖流,毫无征兆地自四肢百骸深处涌出,原本干涸的经脉迅速被充盈的灵力填满。
南柯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停下动作,仔细感知这股力量的来源,却一无所获。奇了怪了,这灵力来得莫名其妙。他不由得担心是否是某种隐患,立刻内视己身,将人偶躯壳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数遍——没有任何问题,一丝一毫的异种能量或印记都没有。
看着手中啃了一半的灵石,南柯索性放弃了思考,将其丢进嘴里。“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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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浩瀚寰宇的某处。
慈悲的丰饶星神药师,正怀抱着那只沉睡的白凤,悠然地前往下一处意图赐福的星球。然而,在距离目的地尚有一段路程时,祂敏锐地察觉到怀中鸟儿的状态有异,体温似乎又降低了一些,那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药师空灵的面容上无喜无悲,但动作却愈发轻柔。祂一只手稳稳地托着鸟儿,另一只手则泛着温和而充满生机的绿色光晕,轻轻抚过凤凰柔顺的羽毛,同时,精纯的丰饶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注入鸟儿体内,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那一点真灵不灭。
祂很喜欢这只独特的小鸟,尽管此刻只剩下一具空有生机却无魂灵的空壳。但作为执掌生命命途的星神,祂有一种模糊的预感——那离去的魂灵,终有归来之日。感受到掌下躯体的温度逐渐回升,生机重新变得稳定,药师微微低下头,在那光洁的额羽上,印下了一个轻柔如羽毛拂过的吻。随后,祂继续抱着这珍贵的“宝物”,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星间旅途。
……而某个刚刚被南柯念叨过的欢愉星神阿哈,此刻正绕着记忆星神浮黎那如同水晶山脉般的身躯打转。
“阿哈好无聊啊——!”红色笑脸面具发出夸张的抱怨,“自从阿基维利陨落后,乐子就少了好多!好不容易找到只有趣的小鸟想一起玩,结果小鸟什么都记不得了!阿哈很委屈!哈哈哈……阿哈有没有骗到你?”
浮黎周身流淌着的数据洪流毫无波澜,对阿哈的表演置若罔闻,依旧沉默地记录着宇宙间的一切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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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仙舟,前线。
南柯将炼制好的法器和丹药,以“觉得有趣就买了”或“感觉这个很适合你”之类的随意借口,分别赠予了景元、镜流、丹枫、应星和白珩五人。他刻意维持着轻松的表象,不希望他们因此而有任何心理负担。
之后的日子,战场上的局势依旧维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平静。但南柯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具承载意识的人偶,经过连番征战和先前炼器的巨大消耗,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内部结构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灵力运转也时常滞涩。估算着,大约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
他在心中暗自做好了打算。待到人偶彻底无法维持之时,便不再与他们道别。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寻个强大的敌人同归于尽,让“南柯”这个身份,如同许多陨落的云骑将士一样,悄然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这样,或许能最大程度地减少离别带来的伤感,也避免他们探寻自己身上的秘密。
然而,命运并未给他太多准备的时间。他未曾想到,那个“恰当”的牺牲机会,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当那个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的庞大身影——丰饶令使“倏忽”,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降临战场时,南柯瞬间明白,他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他清楚地知道,凭借镜流、丹枫、景元、应星、白珩五人此时的力量,绝无可能战胜这位强大的令使。他自己虽因那莫名的灵力灌注而恢复了些许力量,但终究不是本体在此,若强行超越人偶极限催动秘法,恐怕还没来得及与令使交手,自己就会先一步爆体而亡,于事无补。
因此,他选择与伙伴们并肩作战,共同面对这几乎绝望的强敌。战斗异常惨烈,他们配合默契,各展所能,但在倏忽绝对的力量面前,依旧显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在一次被狂暴的能量余波击退的间隙,南柯敏锐地察觉到白珩的气息脱离了主战场。他循着气息找去,赫然看见那位狐人少女,手中紧握着一枚散发着不祥波动的黑色物件,正决绝地冲向一架处于待命状态的星槎。
那是……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架势!南柯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属于白珩的悲惨命运。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让白珩发现自己的存在。他脚踏“极光”,御剑而起,悄无声息地跟在星槎后方。看准时机,一道定身法术瞬间发出,将刚刚进入星槎、尚未反应过来的白珩定在原地。同时,他操控“极光”剑身变大,轻柔却坚定地将白珩连同那危险的黑色物件一同带离了星槎驾驶舱。
在混乱的能量风暴和漫天烟尘中,南柯对着惊愕回望的白珩,展露出一个与平日无异的、温和而平静的笑容。他用尽全力,以灵力将最后的话语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别做傻事。告诉我那些还没见过面的族人们……就说,南柯回来与他们团圆了。你……可别伤心。”
这番话,是他根据罗浮仙舟对待牺牲将士的惯例,以及自己此刻的心境,临时组织的告别。他希望这能成为一个合理的、不让白珩内疚的理由。
下一刻,他操控着承载白珩的“极光”剑,将其迅速推向远离战场的后方。
而他自己,则毅然调转方向,将体内所有力量向那里。
以最后人偶残破的躯体做最后一场牺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