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瓦夏离开的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南柯靠着那点可怜的食物和水,以及体内那丝微弱的本源暖流,勉强维持着清醒。他不再徒劳地冲击屏障,而是将心神沉静下来,如同过去在修真界闭关般,仔细感知着这个世界的能量流动,试图理解其规则,寻找一丝可利用的缝隙。
这里的能量狂躁而贫瘠,如同沙漠本身,充满了毁灭与掠夺的气息,与他熟悉的、滋养万物的天地灵气截然不同。但万物相生相克,既有如此环境,必有与之共存的法则。他尝试着不再排斥,而是引导一丝那灼热的能量流过近乎枯竭的经脉。
“嘶——” 剧烈的灼痛感传来,仿佛有细小的沙砾在经脉中滚动、摩擦。这能量过于暴烈,远非他现在这具脆弱身体所能承受。他立刻停止,额角已渗出冷汗。此路不通,至少现在不行。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沙沙声由远及近。是卡卡瓦夏!
小金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沙丘顶端,他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但碧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手里还拖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用破旧帆布包裹的长条物体。
“快!跟我来!”卡卡瓦夏顾不上休息,拉起南柯的手就要走,目光触及那沉重的镣铐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动作依旧坚决。
南柯站起身,镣铐哗啦作响。他看向卡卡瓦夏拖来的东西,那形状……像是一把矿镐?
“这是我……我从一个废弃矿坑里找到的。”卡卡瓦夏喘着气解释,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又有些不确定,“也许……也许能砸开?”
南柯看着那锈迹斑斑、看起来并不结实的矿镐,又看了看卡卡瓦夏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没有打击他。他接过矿镐,入手沉重。他让卡卡瓦夏站远些,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镐尖对准镣铐连接处狠狠砸下!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火星迸溅。镣铐剧烈震动,南柯虎口被震得发麻,而那连接处,只留下一个更深的凹痕,并未断裂。
卡卡瓦夏眼中的光黯淡了一下。
南柯没有停顿,再次举起矿镐。一下,两下,三下……单调而沉重的敲击声在空旷的沙漠中回荡。他额上青筋凸起,汗水浸湿了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镣铐在他的持续击打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连接处的金属开始变形、出现裂痕。
“快了!快了!”卡卡瓦夏握紧小拳头,紧张地低呼。
终于,在不知第几十下重击后,“咔嚓”一声脆响,脚镣的连接环猛地崩断!紧接着,南柯如法炮制,又将手铐砸开。
沉重的铁链脱落在地,陷入沙中。南柯踉跄一步,感受着久违的、没有束缚的轻盈感,虽然手脚腕上依旧残留着深紫色的淤痕和磨破的血口,但那种禁锢被打破的瞬间,依旧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成功了!”卡卡瓦夏欢呼一声,扑过来,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拉住他的袖子,“快,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去我找到的地方!”
他带着南柯,在错综复杂的沙丘和风化的岩山间穿梭。卡卡瓦夏对这片区域熟悉得令人心惊,仿佛每一块石头、每一处沙坳都印在他的脑子里。最终,他们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几块巨大滚石半掩着的洞口前停下。
洞口很小,仅容一个孩子弯腰通过,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干燥的尘土和岩石的气息。
“这里是我和姐姐以前躲……躲人的地方。”卡卡瓦夏小声解释,率先钻了进去。南柯紧随其后。
洞内别有洞天,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一些,像是一个小小的、被遗弃的动物巢穴。角落里铺着一些干枯的草垫,旁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罐头盒和一个小瓦罐,壁上还有人工开凿的、用来放置东西的小龛。这里虽然简陋,却干燥、隐蔽,能有效遮蔽风沙和烈日。
“这里暂时安全。”卡卡瓦夏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草垫上,显然累坏了。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次里面是几颗干瘪的、类似枣子的野果,“给,先吃点这个。”
南柯接过野果,在他身边坐下。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洞口缝隙透进几缕微光,映照着孩子金色的发顶和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澈的碧眼。
“你姐姐……”南柯再次问起。
卡卡瓦夏啃野果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他们把她关在矿区的地牢里……那里看守很严。我……我偷偷去看过,进不去。”他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是,姐姐说过,埃维金人像沙棘草一样,只要根还在,就死不了!她一定会没事的!”
埃维金人……沙棘草……南柯默默记下了这些名字。他看着眼前这个强装坚强的孩子,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卡卡瓦夏柔软的金发。
“嗯,她会没事的。”南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卡卡瓦夏感受着头顶温柔的触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小小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你真的……是星星吗?”
南柯看着他那充满好奇和希冀的眼神,沉默了片刻。他的真名,他的来历,都太过惊世骇俗。
“我叫……南柯。”他选择了这个名字,“从很远的地方来。”他顿了顿,看着洞口那缕微光,“不是星星,只是……一个迷路的人。”
“南柯……”卡卡瓦夏小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认真地说,“我叫卡卡瓦夏。谢谢你,南柯。”
“谢我什么?”
“谢谢你……那时候对我笑。”卡卡瓦夏的声音很轻,“在台上,他们都像看货物一样,只有你……不一样。”
南柯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那个下意识的、带着悲悯的微笑,会被这孩子如此珍视地记在心里。
洞外,风沙依旧。
洞内,一灯如豆(并无灯,只是一种比喻)。
在这片金色的囚笼里,两个同样迷失、同样挣扎的灵魂,在这小小的藏身之所,达成了无声的盟约。
一个找到了短暂停泊的港湾,一个找到了誓要守护的微光。
南柯看着身边渐渐靠着他睡着了的、呼吸均匀的金发孩子,轻轻将他放平在草垫上,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完好的白色外袍,盖在他身上。
然后,他再次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以及手腕脚踝上清晰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