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景元起身在庭院中散步,思考局势,小白鸟便牢牢抓住他的几缕头发,把自己固定成一个活的、随着他步伐微微颤动的白色将军冠冕。偶尔有银杏叶飘落,它会突然飞起,用喙精准地啄住叶片,然后又落回原处,将叶子塞进景元的发丝里,似乎是在帮他“装饰”。
甚至有一次,当一位负责丹鼎司物资调配的官员,因为中饱私囊而在汇报时言辞闪烁、数据含糊时,景元尚未开口,他头顶的小白鸟突然“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声音一反平日的细弱,变得尖锐而急促,黑豆眼里似乎都冒出了火光,扑棱着翅膀,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下去啄那官员的眼睛。
那官员吓得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景元只是抬手,用指尖轻轻抚了抚头顶激动的小家伙,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它都看出你在谎报瞒报了。下去吧,自去督察司交代清楚,重做方案,若有再犯……”他没有说完,只是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那官员连滚爬地退下了。自此,将军头顶有一只“识忠奸、明事理、能辨谎言”的神鸟的传言,如同长了翅膀般在罗浮上层悄然流传开来。
当然,麻烦与乐趣并存。喂食就是一大难题。景元吩咐下去,尝试了各种仙舟特色的珍馐美馔,从精致的点心到鲜美的肉糜,小家伙大多不屑一顾,或用喙嫌弃地推开。最后,还是一位来自曜青仙舟的老臣献上了一种名为“玉髓浆果”的灵果,果子不大,通体莹白,蕴含着纯净温和的灵气。小白鸟这才勉强接受,每次会啄食几颗。
清洁更是让位高权重的神策将军体验了一把“奶爸”的艰辛。他不得不在沐浴时,专门用一个铺着最柔软天鹅绒垫子的小金盘盛着它,放在雾气氤氲的浴池旁边。小家伙似乎很爱干净,会自己跳进温度适宜的浅水里扑腾,用喙梳理羽毛,然后飞到景元特意准备的、用暖玉烘得干爽蓬松的毛巾上,等着景元用极其微弱温和的风属性法术,帮它把羽毛一点点吹干。整个过程,它都眯着眼睛,发出舒适的“咕噜”声,十分享受。
最让景元无奈又好笑的是,这小东西似乎对他的头发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不仅当作最安全的巢穴,偶尔心情极好或者被他打扰到不耐烦时,还会无意识地用喙“梳理”他的头发——其结果往往是几缕断发飘飘悠悠地落下。
几天下来,景元对着铜镜,感觉自己那头曾经引以为傲的、浓密蓬松的白色长发,似乎肉眼可见地……稀疏了一些。
“再这样下去,本将军怕是要未老先秃了……”景元对着镜中自己头顶那只正在认真“踩奶”(踩头发?)的白色绒团苦笑,但看着掌心那只吃饱了玉髓浆果后,蜷成一团、像个雪球般安心睡去,小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小鸟,他深邃的金色眼眸中,却流露出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纵容的柔和。
夜深人静,当繁重的公务暂时告一段落,府内只剩下他一人对烛独坐时,他会将沉睡的小鸟轻轻托在掌心,指腹抚过它温热柔软的背羽,对着它,也对着这寂静的夜,低声诉说那些无法对他人言说的话语。
“他们都还在……白珩那丫头,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重情;镜流……她走上了另一条路,但我知道,她未曾真正放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岁月的重量。
“你当年……何必如此决绝……以为那样就能一了百了吗?”
“忘了也好……那些沉重的过去,那些无可奈何的抉择……忘了,或许能活得更轻松些……”
掌心中的小白鸟似乎被他的声音惊扰,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细嫩的爪子无意识地蜷紧,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一声模糊而依赖的:“叽……”仿佛是在无意识的梦呓,又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
另一边,星的潜入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她不仅成功带回了那幅神秘的白鸟画卷,还凭借着她独特的“运气”和云骑同僚的协助,获取了药王秘传核心成员即将在丹鼎司的“玄根”深处举行一次重要集会的关键情报。
回到司辰宫临时居所,星立刻将画卷在众人面前展开。
“你们看这个。”
画卷在灯光下完全展现,那白鸟的神骏、尊贵与强大,扑面而来。画工精湛,仿佛能感受到它翱翔时带来的气流与光芒。
“这……这是……!” 白珩在看到画的瞬间,便想起了那丰饶星神药师,怀中有一鸟。
而这鸟也被奉为圣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只鸟和南柯很像。
瓦尔特·杨走近仔细审视画卷,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探究:“……看来,南柯的过去,与仙舟,与这个……,有着极深的关联。而药王秘传,似乎知晓他的存在,甚至可能……与他过去的某些经历有关。”
丹恒的目光也凝在画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阵闷痛。一些破碎的、被坚冰封锁的画面——漫天飞舞的白金色羽毛、冲天的光柱、以及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的脑海,让他脸色微微发白,他强行运转力量,才将这些翻腾的异样压了下去。
线索如同被串联起来的珍珠,最终指向了丹鼎司,那个掌管医药炼丹,如今却似乎被阴影笼罩的区域。
“必须去丹鼎司。” 瓦尔特·杨沉声道,“无论是为了星核,停云,还是……南柯的线索。”
而在他们做出决定的同时,神策府内,景元也收到了来自秘密渠道的、关于药王秘传将在丹鼎司异动的确切情报。他放下密报,站起身,宽大的元帅袍袖随之拂动。
他头顶的小白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不满地甩了甩脑袋,发出一声带着睡意的:“叽?”
“要开始了。” 景元目光锐利如电,穿透窗棂,遥遥望向丹鼎司所在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沉寂了这么久,也该去会会这些……躲在阴影里的‘老朋友’了。”
他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睡得有些凌乱的头顶绒毛,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调侃,又似是叹息:
“小家伙,带你去见见……或许能让你想起点什么的‘故人’。”
小白鸟似乎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同,抬起小脑袋,黑豆眼困惑地望着他,清脆地应了一声:
“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