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的厉喝如同冰水浇头，让林烬从力量爆发的短暂失控中惊醒。
吞噬？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散发着微光、灼痛未消的右手，心中一片冰凉。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东西——不是他在驾驭力量，而是力量在驾驭他。一股暴戾、毁灭的冲动伴随着热流一同涌出，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另一头腐化兽利用卡尔被同伴缠住的空隙，猛地从侧后方扑来，目标直指林烬毫无防护的脖颈！
林烬甚至来不及回头，只感觉到一股腥风袭来。
“铿！”
一道银色的闪电后发先至，精准地架住了腐化兽的利爪。是雷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回援，长剑与利爪碰撞，爆出一串刺眼的火花。他手腕一抖，剑身顺势下滑，如同切黄油般削断了怪物的前肢，随即一个利落的回旋，剑尖洞穿了其燃烧着绿焰的眼窝。
“战斗时分心，是嫌命长吗？”雷恩的声音冷硬，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对林烬失误的严厉斥责。
林烬嘴唇翕动，却无法反驳。他刚刚亲手毁灭了一头怪物，却感觉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个累赘。
剩余的腐化兽在雷恩和卡尔默契的配合下，很快被清理干净。它们死亡后，身体迅速化作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渗入地面，只留下一片被腐蚀的痕迹。
战斗结束，短暂的寂静降临，只剩下马匹不安的喷鼻声和三人粗重的喘息。
林烬瘫坐在马背上，冷汗浸透了破旧的衣衫，右手掌心的光芒已然敛去，但那股灼热感和隐隐的抽痛却挥之不去，仿佛有细小的火焰在皮肤下持续燃烧。他尝试着再次感受、呼唤那股力量，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它就像一头蛰伏的凶兽，只在生死关头才会不受控制地爆发。
“你的手。”雷恩驱马靠近，目光落在林烬依旧微微颤抖的右手上。
林烬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
“不必隐藏。”雷恩的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严肃，“‘源火’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也远超你目前灵魂的承载力。初次觉醒便用于实战，没有反噬自身已是万幸。记住刚才的感觉——不是力量爆发的瞬间，而是力量试图掌控你的那个瞬间。警惕它，你才能真正开始学习控制它。”
这时，旁边的卡尔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林烬转头看去，只见年轻骑士的左臂皮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下方的伤口并非正常的血肉翻卷，而是呈现一种不祥的灰黑色，边缘还在微微冒着腐蚀性的青烟。腐化兽的利爪带有剧毒！
卡尔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他试图用随身携带的清水冲洗伤口，但效果甚微。
“腐蚀之伤，普通手段无效。”雷恩眉头紧锁，快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银瓶，倒出些许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白色粉末撒在卡尔的伤口上。粉末与伤口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暂时抑制了黑色的蔓延，但显然无法根除。“这只能暂时压制，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溪木镇’，那里有神殿的驻守牧师。”
他看了一眼天色，暮色已深。“抓紧时间，夜里是这些东西活跃的时候。”
三人不敢耽搁，简单处理伤口后，再次策马疾行。这一次，林烬沉默了许多，他不再试图去“感受”力量，而是反复咀嚼着雷恩的话——“警惕它”。右手的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份力量的危险与不可控。
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黑暗中终于出现了点点灯火，一座依托着一条浅浅溪流建立的小镇轮廓在夜色中显现。镇子外围设有简陋的木制栅栏，入口处有手持火把和长矛的守卫。
看到雷恩胸前的观星塔徽记，守卫们立刻恭敬地放行。镇内街道狭窄，灯火稀疏，行人寥寥，弥漫着一种紧张不安的气氛。灰喉镇被毁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到了这里。
雷恩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来到小镇中心一座相对最宏伟的石砌建筑前——一座供奉着“光明之主”的神殿。虽然规模不大，但在这样的小镇已显得颇为庄严。
他们刚翻身下马，神殿厚重的大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名身着素白牧师袍的少女走了出来，她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容貌清丽绝伦，肌肤白皙得仿佛泛着柔光，淡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束在脑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清澈的湛蓝色，如同雨后的晴空，带着一种天然的悲悯与宁静。
她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圣典，目光先是落在受伤的卡尔身上，秀眉微蹙。
“雷恩阁下，”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空灵而温和，“愿光明抚慰伤痛。这位骑士需要帮助。”
“艾莉亚牧师，”雷恩点头致意，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我们遭遇了腐化兽，卡尔中了腐蚀之毒。”
名叫艾莉亚的少女快步上前，示意卡尔坐下。她轻轻将手悬在伤口上方，闭上双眼，低声吟诵起神圣的祷文。柔和的白光从她掌心涌现，如同温暖的流水，缓缓注入卡尔的伤口。
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在那圣光的照耀下，伤口处的灰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腐肉重生，新肉芽缓缓蠕动、愈合。不过片刻功夫，那狰狞的伤口便只剩下了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
林烬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神殿牧师的力量？与他那狂暴、充满毁灭性的“源火”截然不同，充满了生机与治愈。
艾莉亚缓缓收手，光晕散去。她似乎消耗不小，光洁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抬起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站在雷恩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烬身上。
当她的视线触及林烬那依旧无意识紧握的右手时，她那清澈的蓝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那不是厌恶，也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悸动与审视。
她向前一步，微微歪头，纯净无暇的目光直视着林烬有些躲闪的眼睛，用她那特有的空灵嗓音，轻声问道：
“你……就是那个被‘火’选中的人吗？为什么我在你身上，却感受到了比黑暗更深的……悲伤？”
（第四章 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