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清晨雨停时，靖安王府的庭院里，桂树的枝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风一吹，水珠滴落，砸在青石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连空气里的桂香都变得清新了几分。
林昭昭坐在廊下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毯，手里捧着一本翻旧了的话本。萧玦坐在她身边，正小心翼翼地给她剥橘子，动作缓慢却熟练——林昭昭年纪大了，牙口不如从前，他总把橘子瓣上的白丝剥得干干净净，才递到她手里。
“今天这雨下得好，把院子里的热气都浇透了。”林昭昭咬了口橘子，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她笑着看向萧玦，“等会儿让厨房煮点桂花粥，配着你昨天爱吃的酱菜，正好暖身子。”
“好，都听你的。”萧玦放下橘子皮，伸手替她拢了拢锦毯，“昨天阿瑶派人来说，下月初想带着孩子回来住几天，你看要不要提前收拾出西厢房？”
“当然要，”林昭昭眼睛一亮，“那两个小家伙上次来，还说想在院子里捉蛐蛐呢，正好让管家提前把院子里的杂草除了，别让孩子摔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声音都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雨后的宁静。不远处，老管家正带着几个仆人打扫庭院，动作轻缓，偶尔传来几声低低的说话声，却一点都不显得嘈杂，反而衬得这庭院愈发温馨。
午后，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庭院里，暖融融的。萧玦扶着林昭昭站起身，慢慢在庭院里散步。走到那棵老桂树下时，林昭昭停下脚步，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眼底满是回忆：“你还记得吗？这棵桂树，还是当年你从江南移栽来的，那时候才这么粗。”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们的孩子都有了孩子。”
萧玦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上的皱纹，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我还怕你不喜欢，特意让园丁多浇了半个月的水，就怕它活不成。”
“你啊，”林昭昭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就知道瞎紧张。不过说起来，当年若不是你坚持要种这桂树，我也不会有这么多开心的日子。”
从年轻时一起在桂树下吃桂花糕，到后来看着孩子在桂树下追逐打闹，再到如今陪着孙辈在桂树下听故事，这棵老桂树，见证了他们太多的时光，也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
散步回来，厨房的桂花粥正好煮好了。萧玦扶着林昭昭坐下，盛了一碗温热的桂花粥递到她手里：“慢点喝，别烫着。”
林昭昭接过粥碗，喝了一口，清甜的桂香混着米香，暖得人心里发酥。“还是你让厨房煮的粥合我胃口，不稠不稀，甜度也正好。”她笑着说。
“你喜欢就好。”萧玦也盛了一碗，慢慢喝着，目光始终落在林昭昭身上，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傍晚时分，阿瑶带着孩子提前回来了。两个小家伙一进院子，就欢快地跑到林昭昭身边，甜甜地喊着“祖母”，把手里的小玩意儿递给她——那是他们在路上捡的枫叶，被小心地夹在书里，还带着淡淡的秋意。
林昭昭接过枫叶，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真乖，这枫叶真好看，祖母要好好收起来。”
阿瑶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和孩子们温馨的互动，又看了看父亲温柔的眼神，心里满是暖意。她走到萧玦身边，轻声说：“爹，娘最近身体还好吗？我看娘今天精神不错。”
“挺好的，”萧玦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欣慰，“每天喝着你娘做的桂花茶，吃着她做的点心，心情好，身体自然就好。”
夜色渐深，孩子们被奶娘带回房睡觉，庭院里又恢复了宁静。萧玦和林昭昭坐在廊下，看着天上的月亮，偶尔有桂花瓣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萧玦，”林昭昭轻声开口，“你说咱们这辈子，是不是过得很圆满？”
萧玦转过头，看着她眼底的温柔，紧紧握住她的手：“是啊，很圆满。有你在身边，有孩子们孝顺，有孙辈绕膝，还有这满院的桂花，这辈子，我没有任何遗憾了。”
林昭昭靠在他肩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也是。以前总觉得，穿到这个世界是意外，却没想到，这意外竟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想起刚穿来时的慌乱，想起追着萧玦跑的狼狈，想起庆功宴上的紧张，想起边境草原上的约定，那些过往的片段，如今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若不是当年的种种，她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萧玦，不会有这么幸福的家。
萧玦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昭昭，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谢谢你愿意陪我走过这么多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林昭昭笑着说，“以后的日子，我们还要一起走，一起看这满院的桂花一年比一年茂盛，一起看着孙辈长大成人。”
“好，”萧玦紧紧抱住她，“我们还要一起走很多很多年，直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路，也要守在一起。”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桂香萦绕在他们身边，岁月静好，温情脉脉。这对历经风雨的夫妻，终于在平淡的日子里，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幸福，也把这份幸福，传递给了一代又一代。
往后的每一个秋天，靖安王府的桂树都会如期开花，满院的香气里，都弥漫着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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