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然的葬礼过后，上京的风渐渐暖了起来。宫墙下的玉兰花绽满枝头，付一笑时常会站在花下，指尖摩挲着颈间的白玉梅花佩——那是苏景然留给她最后的念想，如今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是那日他挡剑时，玉佩撞到剑柄留下的。
凤随歌知道她心里的伤，从不多言安慰，只是每天处理完朝政，都会带着一壶醉仙楼的桂花酿，陪她坐在花下。有时是沉默地看云，有时是聊些边境的趣闻，偶尔也会提起平陵之战前，两人在醉仙楼对饮的那个黄昏。
“还记得你当时说，‘兵者，非为杀戮，实为护民’。”凤随歌倒了杯酒，递给付一笑，“现在夙砂和锦绣休战，边境的百姓终于能安心种地了。”
付一笑接过酒杯，浅酌一口，桂花的甜香在舌尖散开，眼眶却微微发热：“阿景要是能看到这些，肯定会很高兴。”她顿了顿，转头看向凤随歌，“这段时间，谢谢你。”
凤随歌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我说过，会陪你走下去。”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景然的心愿是护你平安，护两国太平，我们一起替他守住这些。”
付一笑点头，将脸埋进酒杯的热气里。她知道凤随歌的心意，从落梅谷的篝火旁，到醉仙楼的地下室，再到登基大典上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这份守护早已超越了“盟友”的界限。只是苏景然的影子还在心里，她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整理这份复杂的情绪。
转眼到了初夏，边境传来消息——锦绣国皇帝感念付一笑的功绩，也为了彻底化解两国的旧怨，邀请她回锦绣述职，还承诺恢复她的将军府，为她洗清所有污名。
消息传到上京时，付一笑正在校场教新兵练剑。她单手持剑，动作利落，虽然少了一只左臂，却比寻常士兵更有气势。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握剑的手顿了顿，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要回去吗？”凤随歌不知何时站在校场边，手里拿着一封烫金的邀请函。
付一笑收剑转身，看着他：“我得回去。不仅是为了洗清污名，更是为了看看边境的百姓，看看阿景的家乡。”苏景然的祖籍在锦绣的江南，她想替他走一趟，看看他曾说过的“杏花微雨，乌篷摇橹”。
凤随歌走上前，将邀请函递给她：“我陪你去。”
“你是夙砂的太子，怎能轻易离开上京？”付一笑皱眉。
“父皇已经准了我的假。”凤随歌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另一封圣旨，“而且，锦绣皇帝也邀请了夙砂皇室派人随行，说是要‘共商两国友好事宜’，我去再合适不过。”
付一笑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心里忽然暖了起来。她知道，凤随歌是怕她一个人回去会遇到麻烦，更怕她触景生情，无人陪伴。她没有再拒绝，只是轻声说了句：“好。”
三日后，两人带着青砚和几个暗卫，踏上了前往锦绣的旅程。依旧是乌篷船，依旧是江南的烟雨，只是这一次，船里没有了焦虑和危险，多了几分平静和期待。
付一笑靠在船窗边，看着两岸的杨柳，忽然想起苏景然信里写的“寒山寺的银杏”。凤随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说：“我们先去寒山寺，再去你的将军府。”
付一笑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凤随歌笑着解释：“我让慕容曜提前去了江南，帮你打理好了一切。寒山寺的老方丈还记得苏景然，说他每年都会去寺里捐香火钱，为你祈福。”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却不是悲伤，而是满满的暖意。她靠在凤随歌的肩膀上，听着船桨划水的声音，轻声说：“凤随歌，遇见你，真好。”
凤随歌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也是她坚韧的证明。“能遇见你，也是我的幸运。”
乌篷船缓缓停靠在寒山寺的码头，老方丈早已在岸边等候。他领着两人走到后院的银杏树下，树干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随歌”“景然”。
“这是苏公子三年前刻的，说等姑娘回来，要和你一起看银杏落叶。”老方丈叹了口气，“如今虽不能如愿，但他的心意，姑娘定然能感受到。”
付一笑抚摸着树干上的字迹，眼泪滴落在树皮上，很快被阳光晒干。她对着银杏树深深鞠了一躬：“阿景，我来看你了。我现在很好，凤随歌会陪着我，两国的百姓也都安居乐业，你放心吧。”
离开寒山寺后，两人前往锦绣的将军府。府门前的“付将军府”匾额已经重新挂上，慕容曜带着旧部在门口迎接。看到付一笑，旧部们纷纷跪地行礼，声音哽咽：“将军！我们就知道您是被冤枉的！”
付一笑扶起他们，看着熟悉的府院，心里百感交集。她走进书房，书桌上还放着她当年临摹的兵法，墙上挂着的地图上，平陵的位置被圈了一个红圈——那是她曾经浴血奋战的地方。
“将军，夏静石的余党已经全部肃清，锦绣皇帝也下了旨，恢复您的兵权，还让您负责边境的防务。”慕容曜递过来一份圣旨。
付一笑接过圣旨，却没有立刻打开。她转头看向凤随歌，眼神里带着询问。凤随歌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付一笑笑了，将圣旨放在桌上：“我不想再握剑了。”她看着窗外的庭院，“边境需要的不是战争，是安稳。我想在这里开一所书院，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教他们两国的语言，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夙砂和锦绣不是敌人，是朋友。”
凤随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这是个好主意。我回去后，也在夙砂的边境开一所书院，我们互通书信，让两国的孩子互相学习，再也没有战争。”
慕容曜也笑着说：“将军放心，书院的事，我来帮您打理。您和太子殿下，就安心做你们想做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付一笑忙着筹备书院，凤随歌则帮她联系夙砂的文人，收集书籍。江南的百姓听说付将军要开书院，纷纷送来木料和笔墨，连锦绣的皇帝也派人送来匾额，上面写着“睦邻书院”四个大字。
书院落成的那天，阳光正好。付一笑穿着素色的襦裙，站在书院的门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凤随歌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支新折的梅花——那是从落梅谷移栽来的，如今在江南的土壤里，开得正艳。
“你看，梅花也喜欢这里。”凤随歌将梅花递给付一笑。
付一笑接过梅花，放在鼻尖轻嗅，清香扑鼻。她转头看向凤随歌，眼里满是温柔：“凤随歌，以后的每一个春天，我们都一起看梅花，好不好？”
凤随歌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好。不仅是春天，还有夏天的荷，秋天的菊，冬天的雪，我都陪你一起看。”
远处的孩子们在读书，声音朗朗；近处的乌篷船在河上摇荡，歌声悠扬。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未来。
付一笑知道，苏景然的影子不会消失，但他的心愿已经实现。而她的未来，会有凤随歌陪伴，有书院的孩子们陪伴，有两国和平的岁月陪伴。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的将军，而是有人守护、有人疼爱的付随歌，是能为和平播种的普通人。
风轻轻吹过，带来梅花的清香，也带来了属于他们的，崭新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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