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了一夜？”他走近时，衣摆扫过地面的炭盆，火星溅起一点，又很快熄灭。案上的蜜水早已凉透，瓷碗外壁凝着一层薄霜，长意伸手将碗拿起，指尖的灵力顺着瓷壁漫开，不多时，碗底便泛起了温热的白雾。
纪云禾抬眼时，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困意，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把画纸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这尾像不像你？我记得去年在东海浅滩，你化出原形时，鳞片就是这个颜色，在太阳底下会泛着光。”她说着，指尖轻轻点在画纸上那抹淡蓝，“就是总画不好你的尾鳍，明明记得是像纱一样的，一摆就能掀起好大好大的浪。”
长意低头看着那幅画，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鱼身，宣纸上的墨迹似乎还带着纪云禾指尖的温度。他想起去年回东海时，纪云禾站在浅滩上，看着他化出原形游弋，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她的眼睛亮得像东海的星辰。那时她还笑着说，要把他的样子画下来，挂在北渊的寝殿里，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纪云禾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看的鲛人。
“已经很好了。”长意把温热的蜜水递到她手边，声音柔得像东海的浪，“比我第一次画的好看多了。”他想起自己初到北渊时，为了给纪云禾惊喜，曾偷偷用鲛绡画过她的模样，结果画出来的人，眼睛大得像铜铃，鼻子歪得像小山，最后只能偷偷藏起来，生怕被她看见笑话。
纪云禾接过蜜水，抿了一口，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一夜的困倦。她抬头看向长意，见他眼底带着笑意，便知道他又在想以前的事，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又在想你那幅‘抽象派’的画？我可还记得，去年收拾东西时，我在你枕下找着了，那画要是让雪三月看见，保管她能笑上三天三夜。”
长意的耳尖微微泛红，伸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垂，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不许笑。”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却又藏不住温柔，“那时候我还不会画画，只想把你最好看的样子画下来，可总也画不好。”
纪云禾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心里像浸了蜜一样甜。她放下蜜水，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衣料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海腥味，轻声说：“其实我觉得很好看，比任何画师画的都好。因为那是你画的，是你用心想把我画下来的。”她说着，抬头看向他，眼底闪着光，“就像现在我画你，画得不好看，可我也是用心的，想把你所有的样子都记下来，记在心里，记在纸上，一辈子都不忘记。”
长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伸手将她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衣襟上。北渊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雪后的清寒，可他怀里却暖得像东海的春天。
“不会忘记的。”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笃定，“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记，慢慢画。”
两人相拥了片刻，纪云禾忽然想起什么，从他怀里挣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对了，林昊青昨天说，万花谷的梅花开了，邀我们去赏梅。我们今天就去吧？顺便把你那瓶珊瑚糖带上，配着梅子酒，肯定很好吃。”
长意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他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案上的狐裘，仔细地给她披上，又系好领口的带子，生怕风灌进去冻着她：“好，都听你的。”
两人收拾妥当，便往万花谷去。北渊的雪已经停了，路面上积着一层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纪云禾拉着长意的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冰晶，或是指着远处的雪山，跟他说去年在这里发生的趣事。长意跟在她身边，耐心地听着，偶尔开口补充一两句，眼底的笑意从未散去。
走到万花谷门口时，林昊青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锦袍，站在漫天飞雪里，身姿挺拔，见他们来了，便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云禾，长意，你们来了。”
“林昊青，你这万花谷的梅花，可别让我们失望啊。”纪云禾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熟稔的调侃。
林昊青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放心，今年的梅花开得比往年都好，肯定不让你失望。”
三人往里走，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便豁然开朗。成片的梅花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庭院里，红梅似火，白梅如雪，粉梅似霞，一阵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场花雨。空气中弥漫着梅花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让人闻之欲醉。
“果然好看。”纪云禾忍不住感叹道，拉着长意的手，快步走到一棵红梅树下，仰头看着满树的梅花，眼睛里满是欢喜。
长意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也微微上扬。他伸手摘下一朵开得最艳的红梅，轻轻别在她的发间，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好看。”他说的既是梅花，也是纪云禾。
纪云禾摸了摸发间的梅花，脸颊微微泛红，抬头看向长意，眼底满是笑意。林昊青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纪云禾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如今能得一人心，相守不离，便是最好的结局。
“酒已经温好了，就在那边的亭子里。”林昊青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八角亭，“我们过去坐吧，边喝边聊。”
三人走到亭子里，亭子中间放着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壶温热的梅子酒，三个酒杯，还有一碟精致的点心。林昊青给三人各倒了一杯酒，推到他们面前：“这是今年新酿的梅子酒，你们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纪云禾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梅子的酸甜混合着酒香在口中散开，味道醇厚而不烈，十分爽口。她忍不住点了点头：“好喝，比去年的还好喝。”
长意也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眉头微微舒展。他平日里不怎么喝酒，但这梅子酒口感温和，带着淡淡的果香，倒也合他的胃口。
“对了，我带了珊瑚糖。”纪云禾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长意给她的琉璃瓶，打开瓶盖，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倒出一颗珊瑚糖，递给长意：“你尝尝，配着梅子酒，味道肯定更好。”
长意接过珊瑚糖，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与梅子酒的酸甜相互映衬，口感更加丰富。他点了点头，看向纪云禾：“好吃。”
纪云禾又倒出一颗，递给林昊青：“林昊青，你也尝尝。”
林昊青接过珊瑚糖，放进嘴里，尝了尝，忍不住赞道：“这珊瑚糖清甜不腻，果然是东海的宝贝。”他看着纪云禾和长意，眼底带着笑意，“你们能这样相守，真好。”
纪云禾和长意相视一笑，没有说话，但彼此眼底的情意却不言而喻。亭外的梅花还在簌簌落下，亭内的三人边喝边聊，话题从万花谷的梅花，聊到北渊的近况，又聊到东海的趣事，气氛温馨而融洽。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纪云禾靠在长意的肩上，看着亭外的梅花，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长意察觉到她的疲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林昊青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多谢你今日的招待。”
林昊青点了点头，站起身：“好，我送你们出去。”
三人走出万花谷，林昊青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忽然开口道：“云禾，长意，明年春天，我想跟你们一起回东海看看。”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一丝期待，“我还从来没见过东海的样子，想看看你说的会唱歌的贝壳，还有能映出真心的潮汐。”
纪云禾闻言，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林昊青：“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浅滩看日出，一起去珊瑚丛里找珍珠，还可以让长意给我们表演掀浪！”
长意看着纪云禾开心的样子，也点了点头，对林昊青说：“欢迎。”
林昊青笑了笑，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也充满了期待。他知道，明年春天的东海之行，一定会是一段难忘的旅程。
纪云禾和长意走在回北渊的路上，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雪地上，泛着耀眼的光。纪云禾拉着长意的手，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长意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满是温柔。
“长意，”纪云禾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他，眼底闪着光，“你说，明年春天我们回东海，会不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
长意蹲下身，与她平视，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叶，声音温柔：“会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只要有你在，无论去哪里，都会是有趣的事。”
纪云禾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一直延伸到遥远的东海，延伸到无尽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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