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的清晨,第一缕晨光刚漫过安贵人宫的琉璃瓦,画春就踩着碎步冲进文鸳的寝殿,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小主!好消息!安贵人醒了!太医说毒已经控制住了,只是身子还虚,能开口说话了!”
文鸳猛地从案前抬起头,手里的笔“啪”地落在纸上——安氏苏醒,意味着能从她口中挖到更多关于皇后娘家的线索,甚至可能牵扯出隐藏的余党。她立刻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快,备轿,去安贵人宫!对了,让人去碎玉轩告诉甄小主,让她也过来。”
赶到安贵人宫时,殿内已围了几个太医,正围着床榻给安氏诊脉。安氏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眼神却比昏迷时清明了许多,见文鸳和甄嬛进来,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文鸳按住:“妹妹躺着就好,刚醒过来,别乱动。”
太医给文鸳和甄嬛行了礼,躬身汇报:“祺贵人、甄小主,安贵人体内的‘慢性迷迭香’已被控制住,只是毒邪伤了脾胃,还需静养半月才能痊愈。万幸的是,她意识清醒,能回忆起中毒前后的事。”
文鸳点点头,示意太医和宫人都退下,殿内只留下她、甄嬛和安氏的贴身宫女。她在床榻边坐下,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妹妹,你别怕,如今皇后娘家的余党已被皇上追查,你只管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定会保你和家人安全。”
提到“家人”,安氏的眼眶瞬间红了,指尖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被,声音虚弱得像风中的柳絮:“姐姐……我对不起你,之前我隐瞒了很多事,若不是这次差点死了,我还不敢说……”
甄嬛递过一杯温水,轻声安抚:“谁都有难言之隐,你能现在说出来,就已是难得。慢慢说,我们听着。”
安氏喝了口温水,情绪渐渐平复,眼神却染上几分恐惧:“皇后娘家的婆子给我送玉佩时,特意叮嘱‘这玉佩要配着浓茶戴,能养气血’,我当时没多想,就按她说的做了——每日晨起用浓茶擦拭玉佩,偶尔还会沾着茶水碰到嘴唇。现在才知道,那玉佩是‘机关佩’,夹层里的毒粉遇浓茶会溶解,要么通过皮肤渗入体内,要么随茶水进入喉咙,日积月累,就会引发高烧昏迷。”
她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那婆子还私下跟我说,‘宫宴若是成了,就按原计划嫁祸祺贵人;若是不成,就散布消息,说甄小主私下与前朝的户部侍郎张启有染,手里还有‘私相授受’的信物,逼皇上废黜你’。她还说,张启是皇后娘家的‘自己人’,定会配合演戏……”
“张启?”文鸳和甄嬛同时脸色一变——张启是前朝户部侍郎,之前虽未直接牵扯进皇后娘家的谋逆案,却总与皇后娘家的人往来密切,没想到竟是他们的内应!而且,用“私通”的谣言陷害甄嬛,比下毒更歹毒——这种罪名一旦坐实,不仅甄嬛会被赐死,连甄家都会被株连。
“那婆子有没有说,‘私相授受’的信物是什么?张启具体要怎么配合?”甄嬛追问,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必须提前找到所谓的“信物”,不然等谣言传开,就百口莫辩了。
安氏摇了摇头,眼神带着几分懊恼:“她没说具体是什么,只说‘信物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宫宴失败后用’。我当时害怕,没敢多问,现在想想,说不定那信物是伪造的书信或玉佩,早就藏在碎玉轩附近了。”
文鸳心里一沉——皇后娘家做事滴水不漏,连备用计划都安排得如此周密。她立刻对殿外喊道:“小禄子!你立刻去碎玉轩,让小允子带人仔细搜查碎玉轩的庭院、偏殿,尤其是假山石缝和花草丛,看看有没有被人藏起来的‘信物’!另外,让人盯着张启的府宅,不许任何人进出,更不许他与宫外联系!”
“是!奴才这就去!”小禄子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紧接着是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安氏看着文鸳雷厉风行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感激,又带着几分犹豫:“姐姐……还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那婆子离开前,给了我一个锦盒,说‘若是你家人出事,就打开锦盒,里面有救他们的办法’。我没敢打开,锦盒现在还在我妆台的暗格里……”
“锦盒?”文鸳眼前一亮——这锦盒里说不定藏着皇后娘家控制安氏家人的证据,甚至可能有他们与外界联络的暗号。“你别担心,我们会当着你的面打开锦盒,若是有威胁你家人的东西,我们定会想办法解决。”
安氏的贴身宫女立刻去取锦盒,很快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回来。文鸳接过锦盒,见盒锁是普通的铜锁,便用发簪轻轻挑开——里面没有信件,只有半块刻着“张”字的玉佩,还有一张写着“每月初一,城郊驿站交平安信”的纸条。
“张字玉佩……张启?”甄嬛拿起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玉佩的样式,和之前从张启府里搜出的私印纹路一致,看来安氏的家人,是被张启控制了!”
安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是……我弟弟在张启手下当差,张启说若是我不照皇后娘家的话做,就把我弟弟发配到边疆做苦役,我爹娘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只能……”
“我明白。”文鸳递过帕子,语气带着几分理解,“你也是被胁迫的,怪不得你。只要我们找到张启控制你家人的证据,就能让皇上下令解救他们,你再也不用受他们威胁了。”
正说着,小允子匆匆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卷图纸,神色兴奋:“小主!奴才按您的吩咐,去皇后娘家的书房搜查,在书架暗格里找到了这个——是‘机关佩’的制作图纸,上面标注了夹层的位置、毒粉的种类,还有‘遇浓茶溶解’的触发条件,和安贵人说的一模一样!”
文鸳接过图纸,展开一看——上面用墨笔详细画着玉佩的剖面图,夹层被设计成“半月形”,正好能藏下微量毒粉,还标注着“毒粉需用西域迷迭香研磨,混合蜂蜜才能附着在夹层内壁”,与太医查出的毒源完全吻合。
“证据链终于完整了!”甄嬛看着图纸,语气带着几分松快,“有安贵人的证词、机关佩、制作图纸,还有张启的玉佩,足以证明皇后娘家不仅下毒谋害安贵人,还策划用谣言陷害我,勾结张启作乱。咱们现在就把这些证据呈给皇上,让他下令彻查张启!”
文鸳点点头,刚要起身,却注意到安氏的神色有些异样——她看着图纸上的“西域迷迭香”字样,眼神躲闪,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
“妹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文鸳坐下,目光紧紧盯着她,“关于西域迷迭香,或者张启控制你家人的细节,你若是知道,不妨都说出来,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帮你。”
安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双手紧紧攥着锦被,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我只知道这些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姐姐,我身子不舒服,想再睡一会儿……”
文鸳和甄嬛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她的隐瞒——安氏提到“西域迷迭香”时的反应,绝不是“不知道”那么简单,她肯定还藏着其他秘密,或许与毒粉的来源有关,或许牵扯到更多未暴露的余党。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文鸳没有再追问,起身告辞——逼得太紧反而会让安氏更加抗拒,不如先稳住她,再从其他方面追查。
走出安贵人宫,甄嬛才低声说:“安氏肯定还有隐瞒,尤其是关于西域迷迭香和张启的部分。她刚才的反应,像是怕我们知道太多,会牵连到她的家人。”
“嗯。”文鸳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她的家人还在张启手里,她不敢完全说实话也正常。咱们得尽快查清张启的底细,找到他控制安氏家人的证据,只有救了她的家人,她才会彻底放下顾虑,说出所有秘密。”
正说着,小禄子匆匆跑过来,脸色带着几分复杂:“小主!奴才刚才去天牢附近打听张启的消息,听见狱卒说,安贵人昏迷期间,曾有个穿着素衣的女子去天牢外徘徊,打听‘张大人什么时候能出狱’,那女子的身形和穿着,很像安贵人宫里的贴身宫女!”
文鸳心里“咯噔”一下——安氏昏迷时,她的宫女竟去天牢打听张启的消息!这说明安氏即便是中毒昏迷,也没断了与张启的联系,甚至可能在昏迷前就安排了宫女去传递消息。她的“倒戈”,或许并非完全因为“想通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中毒,怕被皇后娘家灭口,才选择向她们透露部分信息,而对核心秘密,仍守口如瓶。
“看来,安氏的立场比我们想的更复杂。”甄嬛的语气也沉了下来,“她既想借我们的手救家人,又怕我们彻底扳倒张启,让她的家人失去‘要挟’的价值,反而遭遇不测。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她不敢完全信任我们。”
文鸳走到宫道旁的海棠树下,看着飘落的花瓣,心里满是疑虑——安氏隐瞒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西域迷迭香的来源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张启除了控制安氏的家人,还与哪些余党有联系?
就在这时,小允子又带来了新消息:“小主!奴才查到,张启最近与前朝的御史李嵩往来密切,两人常在城郊的茶馆见面,每次见面都关起门来谈很久,像是在商议什么事!李嵩之前曾多次上书‘弹劾后宫干政’,明着是说皇后,实则暗指甄小主您!”
“李嵩?”文鸳心里一凛——李嵩是前朝有名的“硬骨头”御史,向来以“敢言”著称,若是他与张启勾结,那前朝的局势恐怕比想象中更复杂。他们不仅想在后宫作乱,还想在前朝安插眼线,打压甄嬛和支持她们的势力。
“立刻去查李嵩的底细,看看他与皇后娘家有没有往来,有没有收受他们的好处。”文鸳语气坚定,“另外,让人盯着安氏的宫女,看看她还会不会去天牢或城郊,与张启的人联系。咱们现在不仅要查张启,还要防着李嵩在前朝发难,更要盯着安氏的动向,不能有丝毫松懈。”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允子应着,转身快步离开。
文鸳站在海棠树下,看着远处的宫墙,心里越来越沉。安氏的隐瞒、张启与李嵩的勾结、未找到的“私通信物”,还有隐藏在暗处的皇后余党,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和甄嬛紧紧缠绕。她们以为找到机关图纸和安氏的证词,就能掌控局面,却没想到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更深的阴谋还在后面。
夕阳西下,宫灯次第亮起,映着安贵人宫的方向一片安静。文鸳知道,这份安静只是暂时的——安氏的秘密、张启与李嵩的谋划、皇后余党的动作,都在酝酿着新的危机。她必须尽快查清这些线索,不然等他们发动新的攻击,不仅她和甄嬛会陷入险境,甚至可能牵连到太后和皇上,动摇整个后宫乃至前朝的稳定。
只是,安氏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李嵩会在前朝用什么手段打压甄嬛?张启手里的“私通信物”又会在何时出现?这些疑问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文鸳的心头,让她始终无法放下心来,只能在警惕中,等待着新的线索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