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的清晨,宫道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御书房的传旨太监捧着明黄圣旨,快步走向安贵人宫——玄凌感念安氏揭发皇后娘家阴谋有功,特下旨将其晋封为“安贵人”,赐居承乾宫偏殿,赏云锦十匹、赤金首饰一套。
文鸳接到消息时,正与甄嬛在碎玉轩核对西山别院的探查回报。小允子昨夜传回消息,西山别院空无一人,只找到几件孩童衣物和一枚刻着“永”字的玉佩,显然永琛和李嵩的党羽早已提前转移,只留下诱饵误导追查。
“安氏升位是好事,至少表面上看,她是站在咱们这边的。”甄嬛折起探查回报,语气带着几分审慎,“只是此刻晋封,你且留意她的动向,别让她被李嵩的余党利用。”
文鸳点头,命画春备上贺礼:“我亲自去承乾宫道贺,一来是礼数,二来也趁机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对李嵩和永琛的事知道多少。你留在府中,等小禄子查李嵩党羽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文鸳抵达承乾宫偏殿。殿内已收拾得雅致整洁,新换的杏色锦帐上绣着海棠花纹,案上摆着刚送来的御赐首饰。安氏穿着新赏的水绿宫装,虽脸色仍有几分苍白,却难掩眉宇间的欣喜,见文鸳进来,连忙起身迎接:“姐姐大驾光临,臣妾有失远迎。”
“妹妹不必多礼,恭喜你晋封贵人。”文鸳送上贺礼,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殿内,只见妆台的抽屉半掩着,里面似乎有烧过的纸灰。
两人坐下闲谈,安氏频频提及皇上的恩典,又反复感谢文鸳之前的照拂,却对李嵩、永琛的事绝口不提。文鸳故意提起:“近日皇上正因李嵩潜逃、永琛失踪的事烦心,妹妹之前与张启有过牵扯,不知是否听过他们提及‘西山别院’或‘京外势力’?”
安氏的手猛地一顿,端着茶杯的指尖微微颤抖,随即勉强笑道:“姐姐说笑了,臣妾之前只是被张启胁迫,对他的事一无所知,更别提李大人和永琛小公子了。如今只想安分守己,好好伺候皇上。”
她的慌乱没能逃过文鸳的眼睛,文鸳也不追问,转而聊起宫务琐事。正说着,安氏的贴身宫女春桃进来奉茶,眼神躲闪,袖口沾着一点黑色的纸灰——与妆台抽屉里的灰迹一模一样。
告辞离开时,文鸳特意让画春“不小心”撞到春桃,春桃手里的茶盘掉落,袖中一张揉皱的纸条飘了出来。不等春桃去捡,画春已抢先拾起,递到文鸳手中。
“这是……”安氏脸色瞬间发白,想要上前却又停下。
文鸳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平安”二字,字迹潦草,墨色暗沉,末尾还画着一个小小的“张”字标记——与之前安氏交给她们的、张启控制其家人的纸条标记一致。她抬眼看向安氏:“妹妹,这纸条是怎么回事?是给谁的?”
安氏嘴唇动了动,良久才低声道:“是……是给我弟弟的。他还在张启的旧部手里,我每月都要送一封平安信,不然他们会伤害我弟弟。”
“李嵩已经潜逃,张启被打入天牢,他的旧部怎敢还控制你弟弟?”文鸳追问,“你可知他们现在藏在哪里?这平安信要送到何处?”
“臣妾不知道……”安氏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们只说让春桃每月初一去城郊驿站交给一个穿灰衣的人,别的什么都没说。臣妾怕弟弟出事,不敢不照做。”
文鸳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虽有疑虑,却也不好再逼问,只叮嘱道:“若是他们再联系你,务必告诉我,我帮你救回你弟弟。切勿独自应对,免得被他们利用。”
离开承乾宫后,文鸳立刻对画春说:“你去让小禄子盯紧春桃,尤其是每月初一的城郊驿站,看看接信的灰衣人是谁,背后是不是李嵩的党羽。另外,查一查安氏的弟弟安陵的下落,张启府中应该有记录。”
“是!”画春应声离去。文鸳站在宫道上,望着承乾宫的方向,心里越发笃定——安氏肯定隐瞒了什么,平安信绝不止“报平安”那么简单,说不定是在给李嵩的党羽传递消息,告知宫中的动向。
回到碎玉轩时,甄嬛正拿着一份账本等候。见文鸳进来,立刻起身:“小禄子从张启的旧账本里查到了安氏弟弟安陵的下落,半年前被张启安排在京郊的一家粮铺当伙计,粮铺的老板是李嵩的远房表弟!”
“果然与李嵩有关!”文鸳接过账本,上面清晰记录着“安陵月例银五两,由粮铺老板代收”,落款是李嵩的私印,“安氏送平安信,恐怕是李嵩以安陵为要挟,让她传递宫中的追查消息。之前西山别院的埋伏,说不定就是安氏泄的密。”
正说着,小禄子匆匆跑进来,脸色凝重:“小主!奴才按您的吩咐盯紧春桃,发现她今天下午偷偷去了天牢外,隔着墙跟一个狱卒说了几句话,还塞了一张纸条!奴才悄悄跟上那个狱卒,发现他去了城郊的粮铺,把纸条交给了粮铺老板!”
“粮铺老板?”文鸳眼神一冷,“看来这粮铺就是李嵩在京中的联络点,安氏通过春桃、狱卒,把消息传给粮铺老板,再由他转给李嵩。咱们得立刻动手,端了这个联络点,救出安陵,才能断了安氏的顾虑,让她说出实话。”
甄嬛点头:“我让人去请禁军统领,你带小允子去粮铺,务必一网打尽,别让粮铺老板跑了。”
酉时末,文鸳带着禁军和小允子赶到京郊粮铺。粮铺已经打烊,门口挂着“今日无粮”的木牌,里面却隐隐有灯光。小允子踹开门,禁军立刻冲了进去,粮铺老板正坐在柜台后烧毁纸条,见禁军进来,吓得想从后门逃跑,却被小允子一把抓住。
柜台上的纸条已烧得残缺不全,只剩下“祺嫔查西山”“五月初一”等字样。文鸳在柜台下找到一个铁盒,里面装满了安氏写的平安信,信的背面都用暗号标注着宫中的动向,比如“禁军布防慈宁宫”“碎玉轩查密道”等。
“说!李嵩在哪里?永琛藏在何处?你把这些消息传给谁了?”文鸳将平安信放在粮铺老板面前,语气锐利。
粮铺老板浑身发抖,却紧咬着牙关不肯说话。就在这时,禁军从后院带来一个年轻男子,正是安氏的弟弟安陵。安陵一见粮铺老板,立刻喊道:“姐!就是他把我关在这里,还逼我写信给姐姐,让她听你们的话!”
粮铺老板见安陵被抓,知道大势已去,终于开口:“是……是李大人让我盯着安陵,逼安贵人传递消息!李大人藏在京郊的黑风寨,永琛也在那里!他说五月初一要带着黑风寨的人,还有京外的藩王旧部,从西城门攻入皇宫!”
“黑风寨?”文鸳心里一沉——黑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多年的匪窝,李嵩躲在那里,确实难以追查,“他最近有没有派人来取消息?下一次联络是什么时候?”
“昨天刚有人来取过安贵人的信,下一次联络是四月十八,在城郊的破庙,由‘寒鸦’的亲信来接头!”粮铺老板颤声道。
文鸳立刻下令:“把粮铺老板和安陵带回宫,严加看管!小允子,你带二十个心腹,乔装成村民,四月十八去破庙埋伏,务必抓住接头的人!”
“是!”小允子应着,押着粮铺老板和安陵离去。
回到宫中,文鸳先让人把安陵安置在偏院,又立刻去承乾宫见安氏。安氏见弟弟被带来,又惊又喜,抱着安陵哭了很久,才转身对文鸳屈膝行礼:“多谢姐姐救回我弟弟,臣妾……臣妾有愧于你。”
“现在知道悔改还不晚。”文鸳语气平静,“粮铺老板已经招认,李嵩藏在黑风寨,四月十八要在破庙接头。你若真想赎罪,就告诉我,你之前还传递过哪些消息,李嵩有没有跟你提过‘寒鸦’的其他亲信?”
安氏擦了擦眼泪,眼神带着几分愧疚:“臣妾之前只传递过禁军布防的消息,没敢说太多。李嵩没提过其他亲信,只说‘寒鸦’的身份很隐秘,连他都没见过真面目,只通过书信联络。”
文鸳看着她的神色,不像是在撒谎,便不再追问:“你好好陪着你弟弟,之后若有李嵩的消息,立刻告诉我。我已安排人保护你们,不用担心再被胁迫。”
离开承乾宫时,夜色已深,宫灯映着宫道上的树影,斑驳摇晃。文鸳刚回到碎玉轩,就见小禄子匆匆跑进来,脸色发白:“小主!不好了!安陵刚才趁看守不注意,偷偷跑了!奴才追出去,只在宫门口捡到这个!”
文鸳接过小禄子递来的物件,是一枚刻着“李”字的青铜令牌——与之前在废弃庄园找到的“寒鸦”令牌纹路相似,只是尺寸更小。她心里“咯噔”一下——安陵根本不是被胁迫,而是李嵩安插在安氏身边的棋子!之前的“被关押”,不过是为了让安氏更顺从地传递消息,如今安陵逃跑,定是去黑风寨给李嵩报信了!
“立刻封锁所有城门,严查出入人员,尤其是年轻男子!”文鸳语气急切,“小允子那边,让他提前去破庙埋伏,说不定李嵩会提前接头,或者改变计划!”
“是!”小禄子应声离去。文鸳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心里满是懊悔——竟被李嵩的苦肉计骗了!安陵逃跑,意味着李嵩会提前知道她们的部署,黑风寨的埋伏和破庙的抓捕,恐怕都会落空。
更让她担忧的是,安氏到底知不知道弟弟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那她之前的所有“悔改”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李嵩安插在她们身边的眼线;若是不知道,那她得知真相后,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就在这时,画春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匿名信:“小主!门房刚收到的,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承乾宫的海棠,开得不如碎玉轩的艳’!”
文鸳展开信纸,看着潦草的字迹,心里一凛——海棠是她和甄嬛最喜欢的花,这句话明显是在暗示,威胁已经靠近碎玉轩,甚至可能就在承乾宫与碎玉轩之间。李嵩的报复,恐怕已经开始了。
夜色越来越浓,风卷着宫灯的光晕,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文鸳攥紧匿名信,指尖冰凉——安陵有没有到达黑风寨?李嵩会不会提前发动兵变?匿名信是谁送的?是安氏,还是“寒鸦”的其他亲信?这些疑问像沉重的枷锁,让她始终无法放下心来。她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将会是最凶险的时刻,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