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
这个名字从他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溢出,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穿越了千年的痛楚与确认。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枚近在咫尺的玉坠,仿佛要将它吸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颤抖的手指,终于缓缓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无比沉重的小心,一点点地靠近那温润的光泽。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坠表面的刹那——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周生辰!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个尖锐而充满怒气的女声打破了室内几乎凝固的空气。
周生辰和崔诗意同时一惊,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位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中年美妇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惊怒交加的神色。她是周生辰的母亲,周氏家族如今颇有话语权的人物之一,李婉华。她的身后,跟着一脸为难、试图阻拦未果的林秘书。
李婉华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办公室内的景象——她的儿子与一个年轻女职员姿态暧昧地靠近墙壁,女孩脸上泪痕未干,手中还攥着一枚奇怪的玉坠,而自己的儿子,则是一副失魂落魄、仿佛受到巨大冲击的模样。
结合最近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以及儿子刚才那声失态的“时宜”,李婉华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妈?”周生辰蹙眉,下意识地侧身,将崔诗意稍稍挡在身后,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却更加激怒了李婉华。
“你别叫我妈!”李婉华几步冲上前,目光如刀般刮过崔诗意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她手中的玉坠上,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不容置疑,“我就知道!又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拿着些不知所谓的旧东西,编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就想攀附我们周家?迷惑我儿子?”
“不是的,夫人,您误会了……”崔诗意试图解释,声音还带着哽咽。
“误会?”李婉华冷笑一声,根本不听她说话,直接转向周生辰,语气强硬,“生辰!我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也不管这东西是什么!立刻让她离开公司!我们周家,丢不起这个人!你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和该承担的责任!”
周生辰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母亲的突然闯入和蛮横指责,将他刚刚被真相冲击得混乱不堪的思绪搅得更加一团糟。一边是刚刚确认的、颠覆认知的过往,一边是冰冷沉重的现实与家族责任。
“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试图开口,声音沙哑。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李婉华厉声打断他,她看着儿子那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心中又急又气,认定是崔诗意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他。她猛地伸手,指向崔诗意还捏在手中的玉坠,对随后进来的两名保安命令道:“把那东西给我拿走!扔了!看着就晦气!”
“住手!”周生辰和崔诗意同时出声!
但已经晚了!其中一名保安动作很快,在李婉华的瞪视下,上前一步,伸手就去夺崔诗意手中的玉坠!
崔诗意下意识地死死攥紧!那是周生辰的骨头!是他的誓言!她绝不能失去!
争夺间,只听——
“啪!”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裂响!
那枚温润的玉坠,竟在保安粗暴的抢夺和崔诗意的紧握之下,从中间断裂开来!一半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另一半,依旧被崔诗意紧紧攥在手心,断裂的棱角甚至刺破了她的掌心,渗出血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崔诗意怔怔地看着自己掌中断裂的玉坠和刺目的鲜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的绝望。碎了……他给她的信物……碎了……
周生辰眼睁睁看着玉坠断裂,心脏像是被那碎裂声狠狠剜了一刀!一股尖锐的、仿佛源自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猛地贯穿了他的全身!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大量冷汗,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周生辰!”崔诗意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失声惊呼,也顾不得掌心的伤口和碎裂的玉坠,下意识就想上前扶住他。
“别碰他!”李婉华却抢先一步,用力推开崔诗意,自己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儿子,看着他那副仿佛命不久矣的惨状,又惊又怒,对着崔诗意厉声喝道,“你看你把他害成什么样子了!滚!立刻给我滚出辰世!永远别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
崔诗意被推得踉跄后退,撞在墙壁上。她看着被李婉华紧紧护住、痛苦不堪的周生辰,看着自己掌心断裂的玉坠和鲜血,看着李婉华那充满了厌恶和驱逐的眼神,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信物碎了。
他看起来痛苦欲绝。
他的世界,有她无法撼动的壁垒。
她还能做什么?
她缓缓站直身体,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她等待了千年、此刻却仿佛隔着银河的男人,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那半枚碎玉,连同手心里带着血的那一半,紧紧攥住。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推开试图阻拦的保安,踉跄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
身后,传来李婉华焦急的呼喊和周生辰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碎玉攥在手心,冰冷的棱角与温热的鲜血交织。
这一次,好像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