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天的内心挣扎和反复推演,安旎终于在下晚,趁着父亲安国庆在书房看书的闲暇时机,鼓足了勇气。她端着一杯奶奶热好的牛奶,装作不经意地溜达进去。
“爸爸。”她用小勺搅动着牛奶,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属于十岁孩子的困扰和依赖,“我……我最近几天,老是做同一个噩梦。”
安国庆从金融报表上抬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哦?我们家旎旎做什么噩梦了?说给爸爸听听。”
安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描述。她极其小心地措辞,将自己重生者的视角完全隐藏起来,只以一个普通小女孩的口吻,讲述着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一个……不认识的大哥哥,”她斟酌着用词,眉头微微蹙起,显得很困惑,“他穿着很奇怪的橙色衣服,戴着手铐脚镣,在一个很像太湖边的地方,一直在哭,一直喊‘别走,我害怕’……”她刻意模糊了“安旎姐姐”这个关键称呼,只用了“别走”。
她观察着父亲的反应,继续用带着点害怕的语气说:“而且,连着好几天都梦到一样的!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在梦里,我好像还跑过去抱了抱他,跟他说‘别哭了,姐姐来了’……然后我就吓醒了。”她在这里巧妙地用了“姐姐”这个在梦境中自然出现的称呼,并将其归结为梦中的自发行为,而不是她主观的认同。
她说完,低下头,小口喝着牛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父亲。
安国庆听完,并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桌上轻轻敲击着。书房里只听得见时钟滴答的声音。
安旎的心越跳越快,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怕父亲追问那个“大哥哥”是谁,怕他追问为什么梦里会叫“姐姐”,怕他看出任何超出十岁孩童认知逻辑的破绽。
然而,父亲只是点了点头,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重新戴上眼镜,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说道:“哦,就是个梦嘛。可能是旎旎你前段时间看电视或者听故事,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凑到一起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多想,没事的。”
他的反应平淡得近乎寻常,就像一个任何一位父亲都会做出的、安抚做噩梦孩子的反应。
但是——
安旎清晰地捕捉到了!在父亲说出那句“别多想”之前,在他抬起眼看向她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了然的光芒。那绝不是对一个普通噩梦的简单判断,那是一种仿佛洞悉了某些更深层联系、明白了某种玄机的眼神。那眼神深邃而平和,带着一种洞察秋毫却又绝不打算点破、更不会追问的睿智与包容。
他没有追问细节,没有探究那个“陌生大哥哥”的身份,甚至对她梦里自称“姐姐”都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
他只是用一种看似寻常的方式,告诉她“别多想”,但那个眼神分明在说:“孩子,我明白了。你有你的机缘和困扰,不必言说,我心中有数。”
安旎瞬间明白了。
她低估了父亲作为一位“高功法师”的修为和格局。他或许无法精确理解“平行宇宙重生”这种超现代的概念,但他一定从她的描述中,感知到了这梦境非同寻常,涉及到了某种跨越界限的“缘”与“执”,甚至可能隐约触碰到了她灵魂状态的异常。
但他选择不说破。这是一种深沉的父爱,也是一种对天道机缘的尊重。他给了女儿最大的信任和空间。
“嗯,我知道了,爸爸。”安旎乖巧地点点头,心中的大石悄然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庆幸、感动和更加坚定信念的情绪。
父亲的反应,虽然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却无形中印证了她的猜测——那个梦,绝不简单。而父亲默许甚至暗中守护的态度,也让她松了一口气,至少短期内不必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
她离开书房时,回头看了一眼重新埋首于文件中的父亲。灯光下,父亲的身影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难以言喻的神秘光晕。
安旎知道,寻找周斯越的路,她可以继续走下去了。而这位看似是银行行长、实则是道教高功的父亲,或许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会成为她意想不到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