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陪着你。”叶青青弯腰，为陆依依披上披肩。
她的碎发垂落，扫过陆依依的脸庞，激起阵阵痒意，陆依依的眉眼不由柔和了几分。
晚风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着叶青青身上熟悉的、阳光般的暖香，奇异地抚平了陆依依心底翻涌的些许躁郁。
下意识地抬手，帮叶青青将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
指尖触碰到叶青青耳廓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顿。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自然，像过去无数个分享秘密和心事的夜晚。
叶青青率先反应过来，就着弯腰的姿势，像只大型犬般用脑袋蹭了蹭陆依依的手心。
“怎么啦？我们依宝儿突然这么温柔，我有点害怕诶。”
陆依依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搭在膝盖的薄毯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抠着毯子上细小的绒毛。
她没有看叶青青，目光投向远处停车场明明灭灭的车灯，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青青，我爸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依依，警察都已经查清楚了，叔叔是意外车祸身亡的。不过许庭深给的资料，我也看了，我怀疑有人想要祸水东引。“
“你说的也有道理。”陆依依敷衍应和。
“对啊，你想嘛，叔叔的意外都已经结案半年多了，突然被翻出来，还这么巧就让许家查到消息了，你觉得这里面……”
叶青青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陆依依缓缓抬起了手。
那只手苍白、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无声地截断了她的“分析”。
停车场顶棚的灯光斜射下来，在陆依依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让她整张脸显得晦暗不明。
“祸水东引？”陆依依轻声重复，像在玩味这四个字，“引向谁？”
叶青青被问得一窒，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
她看着陆依依，突然觉得眼前的好友陌生得可怕。
那份资料带来的冲击，似乎没有让她崩溃，反而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体内某个沉睡的、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枷锁。
“青青，”陆依依的声音依旧平稳，“你告诉我，许庭深为什么要把这份‘祸水东引’的资料，通过你，交到我手上？”
叶青青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陆依依的凝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他可能是想借你的手，去查清背后的真相？或者，他想提醒你注意危险？”
“提醒我？”陆依依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带着渗人的凉意。
“一个精心策划、连三年前我晕倒都能安排‘英雄救美’剧本的人，会突然大发善心，提醒我这个棋子注意安全？”
“他给我看资料，无非两个目的。”陆依依操控轮椅，向前滑动了半步，逼近叶青青，目光如炬，“一，他知道我父亲的事另有隐情，但他不确定我知道多少，或者我手里是否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他用这份资料作为试探，逼我动起来，露出底牌。”
叶青青的呼吸变得急促。
“二，”陆依依的视线落在叶青青煞白的脸上，一字一顿，“他在测试你。测试你这颗安插在我身边三年的棋子，在他与我之间，当信任出现裂痕时，最终会倒向哪一边。而你刚才那番‘祸水东引’的分析，就是你的答卷，对吗？”
“不是的！依依你听我说！”叶青青猛地抓住轮椅的扶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我怕你被许庭深利用！我怕你卷入更危险的境地！”
“担心我？”陆依依垂下眼眸，看着叶青青紧紧抓住扶手的手，那曾经在她发烧时彻夜握着她的手，此刻却冰冷得让她心寒。
“所以，你选择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最初的谎言？引导我去怀疑一个莫须有的‘东’，来保护你真正想要维护的‘西’？”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叶青青的心上。
叶青青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摇着头，眼泪汹涌而出，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陆依依不再看她，转动轮椅，面向住院部那扇吞噬光亮的玻璃门。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单薄而决绝。
“回去吧，青青。”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告诉许庭深……”
轮椅缓缓启动，碾过沉默的地面，留下了一句让叶青青如坠冰窟的低语：
“告诉他，他想要的‘入场券’，我接了。但游戏规则，得由我来定。”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