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碑之墓与未尽的风

湖边的薄荷被晨露打湿时，一对晨跑的老人发现了依偎在草地上的两具尸体。男人的手还紧紧攥着女人的指尖，匕首从他胸口穿出，刀柄上的“L&Q”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是要把这两个缩写刻进永恒的寂静里。

警察来的时候，在陆则衍的口袋里找到了那本染血的日记，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纸上是他的字迹，一笔一画写得格外用力，墨迹洇透了纸背：“将我与苏清辞合葬，无需墓碑，无需姓名，只在墓前种满薄荷——是我欠她七十三次生命，余生无以为偿，唯以骸骨伴她，听她喜欢的风，看她爱的薄荷。”

林薇薇的判决下来那天，下着和苏清辞最后一次循环时一样的冬雨。她因非法篡改记忆、故意杀人未遂（第七十三次前的七十二次）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庭审时，她得知陆则衍的死讯，突然疯了一样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嘴里反复念叨：“他还是选了她……他到死都选了她……”

没人知道，她篡改陆则衍记忆时，故意留了一点破绽——她没删去陆则衍腕骨上那道疤痕的记忆，也没改他对薄荷的偏爱。她以为这些细节无关紧要，却不知道，正是这些未被篡改的碎片，成了苏清辞在循环里一次次试图唤醒他的微光，也成了陆则衍最后拼凑真相时，最锋利的刀。

后来，湖边多了一处没有墓碑的土坡，土坡上种满了薄荷。每年夏天，薄荷长得郁郁葱葱，风一吹，清清凉凉的味道能飘出很远。有路过的人会好奇地问，这里葬的是谁？守在附近的老警察总会摇摇头，只说：“是两个错过了太多次的人。”

没人知道，在第七十三次循环之前，苏清辞其实有过一次机会逃离。那天她在实验室找到了解除循环的配方，只需要再等一个小时，就能彻底摆脱这无尽的噩梦。可她最后还是折了回去——她在窗台看到陆则衍在给那盆枯萎的薄荷浇水，动作笨拙却认真，像极了大学时那个会为她蹲在花坛里捉蝴蝶的少年。

她想，再试一次吧，也许这次他就能认出她了。

可她终究没等到。

又是一年夏天，一个小女孩跟着妈妈路过薄荷坡，突然指着土坡旁的风，歪着头问：“妈妈，你看，风里好像有人在说话呢。”

妈妈笑着摸摸她的头：“傻孩子，那是薄荷在唱歌呀。”

只有风知道，那不是薄荷在唱歌。是苏清辞在轻轻问：“阿衍，今天的薄荷，你浇过水了吗？”是陆则衍在低声回答：“清辞，我再也不会让它们枯萎了。”

风带着这细碎的低语，吹过满坡的薄荷，吹向没有尽头的远方。就像他们那段被七十三次循环碾碎的爱情，没有墓碑，没有铭记，却在每一阵薄荷香里，藏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迟来的抱歉与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