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在监狱的第三年，收到了一个来自狱警的包裹。牛皮纸信封已经泛黄，角落印着早已停用的警局地址，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L”。
她拆开信封时，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里面没有信，只有一片压得平整的薄荷标本，还有一张被反复折叠过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湖边的薄荷丛里，笑着朝镜头挥手，身后的男生正举着相机，嘴角藏不住的温柔。
那是苏清辞没来得及穿给陆则衍看的红裙子，也是陆则衍没来得及给她拍的生日照。
标本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却能看出书写时的颤抖：“你说你爱我，可你从没想过，爱不是毁掉我爱的人，而是护着她眼里的光。”
林薇薇盯着那行字，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陆则衍时，他正拿着一片薄荷，笑着对苏清辞说“这个味道跟你一样清爽”；想起苏清辞在实验室里，小心翼翼地把薄荷种子装进小袋子，说“等阿衍生日，我要种在他的办公桌上”；想起第七十三次循环那天，苏清辞看着陆则衍举刀时，眼里最后一点光熄灭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抢回”陆则衍，却从来没想过，她毁掉的不仅是苏清辞的生命，还有陆则衍心里唯一的光。
后来，林薇薇在监狱里种了一盆薄荷。她学着苏清辞日记里写的那样，每天给它浇水、擦叶子，看着它从细小的嫩芽长到郁郁葱葱。有一次，狱警问她为什么这么宝贝这盆薄荷，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在替两个人，守着他们没看完的夏天。”
而湖边的无碑之墓旁，薄荷一年比一年茂盛。有个经常来写生的女孩，总喜欢坐在土坡旁画画。她画过薄荷在阳光下的样子，画过薄荷被风吹动的样子，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在纸上画了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白衬衫，一个穿着红裙子，手牵着手站在薄荷丛里，才终于满意地笑了。
女孩不知道这两个身影是谁，只觉得风里的薄荷香，像是在诉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个关于七十三次错过，关于迟来的忏悔，关于用余生也换不回的爱人的故事。
秋天的时候，薄荷开始枯萎。有片叶子被风吹到了土坡上，恰好落在两具骸骨依偎的位置。就像很多年前，苏清辞第一次在大学花坛里，捡起那片落在陆则衍肩上的薄荷叶一样。
风还在吹，薄荷香还在飘，只是再也没有人会笑着说“阿衍，你看，薄荷又开花了”，也再也没有人会皱着眉说“清辞，别总把薄荷叶子夹在书里”。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完成的约定，没来得及的拥抱，最终都藏在了无碑之墓的风里，藏在了年年岁岁生长又枯萎的薄荷里，成了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带着清苦味道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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