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镜片后的目光剧烈闪动,素来灵巧的舌根此刻像被冻住般,竟寻不到半个恰当的字眼。
王胖子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娘的......"那把工兵铲被他攥得吱呀作响,铲刃深深没入雪地。
漫天飞雪中,张起灵依旧静立如松。
可若细看,便会发现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分明翻涌着惊涛骇浪——
那是神明坠入红尘后,再难掩饰的忧惧与惶然。雪花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竟没有立即融化。
吴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既然情况如此危急,为何迟了三年才来找我们?”
虚空中的声音轻轻叹息,带着跨越时空的沧桑:“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不同。这里过去三年,而蓝星......才过了三个月。”
王胖子猛地跺脚,震起一片雪雾:“三个月就把人逼到绝路?那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张起灵忽然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前衣襟。隔着厚厚的冲锋衣,那里藏着一枚褪色的红色平安扣。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破冰而出的决绝。
“带路。”
二字掷地有声,比长白山的冰雪更冷,也比地心的熔岩更烫。
“不。”那声音斩钉截铁地否定,“张起灵的实力远超蓝星现有水平,贸然前往只会引发世界规则的排斥。眼下最合适的人选,是这胖子。”
王胖子一愣,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按照常理,小哥过不去的话,不该先轮着天真去吗?就胖爷这一身膘,去了能顶啥用?”
虚空中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我是请你们去救人,不是去添乱。吴邪那'开棺必起尸'的体质,还有走哪哪出事的事迹,在蓝星早已广为流传。没有张起灵在身边兜底,你一个人过去我怕是......”
话未说完,王胖子已经拍着大腿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哈!天真同志,听见没?你被嫌弃了!”
一直紧绷着面容的张起灵,眼中也不由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那张常年冰封的俊脸竟柔和了几分。
吴邪尴尬地推了推眼镜,耳根微微发红:“这......这些都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你心里最清楚。”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所以胖子,你意下如何?”
王胖子收起笑容,正色道:“既然安安妹子有难,胖爷我义不容辞!”
就在王胖子即将踏入光门的瞬间,张起灵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雪花落在两人相触的位置,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胖子。”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风雪,“谢谢。”
王胖子先是一愣,随即咧开一个爽朗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胸脯:“小哥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安安可是我认下的妹子,更是你放在心上的人。就冲这,胖爷我下刀山火海都义不容辞!”
他说着,朝吴邪挤了挤眼:“天真,照顾好小哥,等胖爷凯旋!”
吴邪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死胖子,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放心吧!”王胖子大笑一声,扛着工兵铲转身迈入光门。
在身影完全消失前,他忽然回头,神色是少有的认真:“对了小哥,要是胖爷我真回不来了,记得每年清明多给胖爷烧点好吃的!”
话音未落,光门骤然闭合,只剩下点点星辉在风雪中飘散。
吴邪望着空荡荡的雪地,忍不住笑骂:“这死胖子......”
张起灵静静伫立,目光久久停留在光门消失的地方。雪花落满他的肩头,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在无声涌动。
“他会回来的。”许久,张起灵轻声说。
“当然。”吴邪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着笃定的笑意,“毕竟这世上,还没有能困住胖子的地方。”
吴邪上前半步,将张起灵稍稍挡在身后,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糊弄的审慎。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轻柔,等待着那个答案。
虚空中的声音轻轻笑了,带着某种亘古的悠远:
“我即是——蓝星。”
——
蓝星第五关。
李止安单膝跪在焦黑的岩石上,殷红的血迹从破损的作战服里不断渗出,在身下积成一小片暗红。
她剧烈地喘息着,视线开始模糊,眼前不断闪过长白山纷飞的雪花,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难道......真的只能走到这里了?"她哑声低语,染血的手指无力地垂下。
还没能再见到他啊......
在她视线之外的虚拟界面上,弹幕早已炸开了锅:
【快站起来啊!那个怪物马上就要到了!!!】
【完了...全完了...她要是死了,我们蓝星人的平均寿命不知道又要被削弱多少...】
【我早就说过女人不靠谱!早知道第一关的时候就该让她自生自灭!】
【楼上喝多了吧?前四关通关时带来的属性加成,你不是也受益了吗?现在说这种话?】
【就是!小姐姐一个人能闯到第五关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
就在弹幕争吵得不可开交时,官方终于下场整顿。
一条闪耀着金光的弹幕被置顶至最高处,那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重若千钧:
[别让我们的英雄寒心。]
沸腾的弹幕戛然而止。
那些充满戾气的言论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静默,随后,无数带着暖意的字句开始缓缓滚动:
【加油啊安安!我们与你同在!】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着急了...】
【一定要撑住!】
......
指挥所内,一片肃穆。
最高领导人邓园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前,苍老的手紧紧握着指挥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投影中,李止安倚着岩石艰难喘息的身影清晰可见,她身侧的数据面板上,生命体征的曲线正在剧烈波动,不断逼近临界值。
指挥中心内,压抑的寂静被一声颤抖的疑问打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一位年轻的研究员扶着控制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身旁的女同事望着主屏幕上李止安艰难支撑的身影,声音哽咽:“明明半年前,大家还在为周末去哪家餐厅发愁,孩子们还在操场上奔跑……”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另一位年长的技术主管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全息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全球人口年龄结构图触目惊心——代表老龄化的深色区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张。
“以我们现在的人口结构……”他声音沙哑,“真的还能撑得住吗?”
指挥中心陷入更深的沉寂,只有仪器运转的嗡鸣与警报声在空气中震颤。
每个人眼中都映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和那个在绝境中孤军奋战的渺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