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是浅金色的。
林未早上换衣服时，对着镜子里的病号服皱了皱眉，医院蓝条纹，袖口还沾着点不小心蹭到的碘伏，怎么看都和“约会”搭不上边。她翻出来带来的行李，找到一件浅黄的针织衫，是上次带学生观测时穿的，领口绣着颗小小的北斗星，下身搭了件蓝色牛仔裙。
护士来换药时，笑着打趣
万能NPC是不是有好事？
万能NPC小林老师，今天气色真好啊
林未的脸腾地红了，含糊着“嗯”了一声，眼睛却忍不住往对面的医生办公室瞟。张凌赫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人不在，大概是去查房了。窗台上的多肉被搬到了阳光下，叶片上的水珠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钻。
九点多的时候，张凌赫终于出现了。他换了身便装，浅灰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没戴金丝边眼镜，只在衬衫口袋里插着副黑框眼镜。少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显得更亮，瞳仁是很深的黑，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张凌赫恢复训练做了吗？
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笔记本，和他平时用的病历夹完全不同，封面上有行烫金的小字，林未没看清。
林未连忙站起来，心里有点紧张，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领口，顿了顿，才移开
张凌赫那就好，下午四点……
林未我记得！四点十五分，误差±30秒！
林未抢着说，说完又觉得太急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张凌赫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很淡，像风吹过水面的涟漪
张凌赫我中午有台加塞的手术，可能会晚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
张凌赫是个简单的介入，不会太久
林未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笑着说
林未没事，手术要紧！我可以在天文馆等你，反正观测活动持续到晚上呢
他“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颗用银色金属做的星星挂件，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边角打磨得很光滑，上面刻着细小的星轨。
张凌赫上次看你星图本上总画这个图案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像羽毛扫过
张凌赫天文馆人多，挂在包上，好认
林未捏着那颗星星，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心里却暖得发烫。她认出这是自己画了很多次的北斗七星简化版，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住了。
林未谢谢
她小声说了声谢谢，把挂件紧紧攥在手里。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林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她把星星挂件系在星图本的绳上，晃了晃，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中午的阳光越来越暖，林未趴在窗边，看着楼下的救护车来来回回。心外科的手术总是这样，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紧急情况。她翻到星图本里画着心脏血管的那页，忽然想起张凌赫说过，冠状动脉的分支像仙女座的旋臂——美丽，却也脆弱。
一点多的时候，护士匆匆跑过病房，嘴里念叨着“急诊，主动脉夹层”。林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知道这个病，和张凌赫之前走红的那个手术一样，凶险得很，号称“人体炸弹”。
她盯着对面的医生办公室，门一直关着。两点，两点半，三点……太阳慢慢往西斜，办公室的门始终没开。
林未拿出手机，想发个消息问问，又觉得不妥。手术中不能被打扰，她只能一遍遍地摩挲着那颗金属星星，看着星图本上“四点十五分”的字样，指尖把纸页都按出了浅浅的折痕。
三点半的时候，护工阿姨进来收拾东西，看见她还坐着，奇怪地问
万能NPC小林老师，不去天文馆了？
林未再等等
林未笑了笑，眼睛却没离开对面的门。
就在这时，医生办公室的门开了。张凌赫走了出来，白大褂上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大概是血渍，头发有些凌乱，额角的汗还没擦干。他摘下口罩，露出有些苍白的脸，往病房这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未看见他眼里的疲惫，却也看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他快步走了过来，推门时带起一阵风，里面混着消毒水和血腥味
张凌赫抱歉，手术比预想的复杂
林未没事没事
林未连忙站起来
林未救人要紧啊！你……还好吗？
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比昨天重了很多，嘴唇也有点干
张凌赫我没事
他摆摆手，目光落在她的星图本上，看见那页被按出折痕的火星观测页，声音低了些
张凌赫还来得及吗？
林未看了眼手机，三点四十五分。从医院到天文馆要半小时，肯定赶不上四点十五分的精准合月了。她心里有点失落，却还是笑着说
林未来得及！火星和月亮还会在一起待很久呢，晚点看也一样的
张凌赫没说话，只是拿起她的星图本，指尖拂过那道浅浅的折痕，像是在抚平什么。过了会儿，他忽然说
张凌赫我马上叫车，现在走，能赶上余晖
林未可是你刚做完手术……
张凌赫没事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凌赫答应你的事，不能食言
他转身去叫车，白大褂的背影在夕阳里显得有些单薄，却挺得笔直。林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总说“规律”和“精准”的医生，其实比谁都懂得“在意”是什么。
很快叫来了车。张凌赫换了件干净的白大褂，摘掉了沾血的手套，只是眼下的青黑怎么也遮不住。他帮林未拎着星图本，扶着她走出病房时，手指很稳，一点不像刚站了四个小时手术台的人。
电梯里，林未看着他映在金属壁上的影子，忽然说
林未张医生，其实……看不到精准合月也没关系的
他转过头，没戴眼镜的眼睛在电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张凌赫有关系
张凌赫因为我答应了你，给了承诺当然要遵守
林未愣了愣，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
车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幅泼墨画。林未看着张凌赫侧头看窗外的侧脸，忽然觉得，今天的晚霞，比任何星图都要好看。
也或许，有些风景，本就不需要精准的时间，只要身边有对的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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