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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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出现的地方，是修复室。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被厚重的防紫外线窗帘过滤，只剩下朦胧的光晕弥漫在空气中。温书意正俯身于工作台前，进行青铜剑断口的预拼接。她用特制的、近乎透明的临时固定胶，小心翼翼地粘合着碎片，全神贯注，呼吸都放得极轻。室内只有仪器恒定的低鸣和她自己平稳的心跳。

就在她将最后一块关键碎片归位的瞬间——

“书意。”

一个声音，清晰、低沉，带着她记忆里独有的、混合着温柔与疲惫的质感，毫无预兆地在她耳畔响起。

很近。近得仿佛说话的人就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温书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指猛地一颤，镊子尖端几乎戳破刚刚对准的接缝。她倏然抬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一只受惊的鸟雀，撞得她生疼。

她猛地转过身。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冷白的灯光，静静流淌在摆放整齐的工具、未完成的斗拱构件和那柄沉默的青铜剑上。空气里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浮沉，寂静得可怕。

是……错觉？

她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残留的声波痕迹。没有，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一声呼唤，真实得让她脊背发凉，却又虚幻得无迹可寻。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荒谬的插曲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一定是太累了。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加上失眠和胃痛的折磨，感官出现错乱也是有可能的。

她重新俯身，试图继续工作，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稳定。那声呼唤，像一根无形的针，扎破了她用恨意和忙碌构筑的坚硬外壳，泄露出里面一丝慌乱的气息。

这仅仅是个开始。

随后的日子里，这幻听开始无孔不入，像幽灵般缠绕着她。

在公寓里，当她深夜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时，会听到客厅传来轻微的、仿佛是他起身去倒水的脚步声，甚至还有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的细微碰撞声。她会屏住呼吸，凝神细听，但那声音总是在她专注去捕捉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她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嘈杂的背景音里，会突然剥离出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在叫她的名字。她会猛地停下脚步，仓惶四顾，在陌生的人潮中寻找那张熟悉的脸，却只看到一张张漠然或疑惑的面孔。

甚至在睡梦中，那声音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不再是简单的呼唤，而是他们曾经有过的对话片段，甜蜜的，争吵的，夹杂着他低沉的笑声或是无奈的叹息，清晰得如同就在枕边低语，将她从本就不安稳的睡眠中一次次惊醒，浑身冷汗。

“温书意，你清醒一点！”她会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着空气低吼，像是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也像是在警告濒临失控的自己，“他不在这里！他永远都不会再在这里了！”

她将这些归咎于疲劳过度，归咎于焦虑症引发的神经衰弱。她拒绝承认这与张桂源有任何关系，拒绝承认这是她潜意识里某种……她不敢深究的渴望或恐惧的投射。

为了对抗这日益频繁的侵扰，她开始更加疯狂地投入工作。修复室成了她最后的堡垒，她几乎将自己囚禁在里面，用繁重到极致的任务填满每一分每一秒。她延长了青铜剑的修复工时，更加细致地打磨斗拱的每一个构件，甚至主动向博物馆申请了额外的、不那么紧急的修复项目。

她需要让身体极度疲惫，让大脑没有一丝多余的精力去产生那些该死的幻听。她需要让双手不停地忙碌，让眼睛牢牢锁定在那些千年不变的文物上，用历史的厚重和死亡的沉寂，来镇压心底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效果是有的。当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那微米级的误差，或是青铜器上某道千年蚀痕的走向时，那幻听会暂时退却。

但一旦她停下来，哪怕只是喝一口水，或是去一趟洗手间，那寂静便会立刻变得狰狞，仿佛在酝酿着下一次更凶猛的袭击。

她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深，脸色也愈发苍白，整个人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这天深夜，她终于完成了青铜剑所有断口的初步粘合。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想短暂地休息片刻。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边界——

“书意……”

那声音又来了。这一次，不再清晰，而是带着一种遥远的、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玻璃的模糊感，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温书意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

她看着修复室里熟悉的一切，看着那柄在灯光下泛着幽冷青光的青铜剑，看着工作台上那个被她视为“罪证”的斗拱模型。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沿着她的脊椎缓缓爬升。

她可以欺骗自己那是疲劳，是疾病。

但她无法欺骗自己，那声音里，曾经蕴含的、她无比熟悉的温度。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臂，直到清晰的痛感传来，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羞耻的、隐秘的悸动。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她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修复室，将那片死寂和可能潜藏的“声音”，彻底关在了身后。

城市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她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失控。

而她，似乎无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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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不行了，东西莫名其妙不见了还急需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