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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尤果缓缓滑坐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上,背靠着浴缸,温暖的水汽很快包裹了她,镜子上凝结了厚厚的水珠,模糊了一切影像。
第一个音节冲出喉咙时,是破碎的呜咽。尤果立刻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用尽全身力气,将后续的哭声硬生生堵了回去,手背上传来尖锐的疼痛,但比起心里的痛楚,这根本不值一提。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滚落。尤果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着湿热窒闷的空气,却依然感觉缺氧般的眩晕。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化作了这沉默的、剧烈的肢体语言。
她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父亲……父亲知不知道,他所谓的“托付”,是将她推进了一个怎样精致而残酷的囚笼?
那个男人,他用责任和规矩包装的控制欲,像无形的藤蔓,一丝丝缠绕紧缚,剥夺尤果的自由,践踏尤果的喜好,甚至连尤果为自己选择一条裙子的微小权利都被无情剥夺。
“不得体”、“轻浮”、“我的脸面”……
这些词语像淬了毒的针,一遍遍扎在尤果的心上。她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她只是想穿一条普通的裙子,想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拥有一点点青春的鲜活和色彩,这有什么错?!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混合着浴室里的水汽,让尤果整张脸都湿漉漉的,她不再压抑,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却始终死死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种极致的隐忍,使得尤果的哭泣变成了一种近乎自虐的、无声的呐喊。
尤果哭得浑身脱力,胃部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阵阵痉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仿佛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干呕感和浑身虚脱般的疲惫。
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着热水,浴室里雾气氤氲,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悲伤的茧。
尤果慢慢松开已经被咬出深深齿痕的手背,那上面清晰的痕迹触目惊心,看着镜子里那个模糊不清、双眼红肿、狼狈不堪的倒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哭有什么用呢?眼泪洗刷不掉现实,也冲不破牢笼,那个男人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有丝毫心软,他只会更加鄙视她的脆弱。
她必须活下去,在这个囚笼里,至少,在找到办法离开之前。
尤果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洗手台前,用冰冷的清水一遍遍拍打红肿的眼睛和滚烫的脸颊,刺骨的冰冷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看着镜中渐渐清晰的、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麻木坚忍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擦干脸,整理好头发和衣物,她必须走出去,回到那个房间,扮演好那个安静、顺从、得体的尤果。至少在表面上。
尤果关掉水龙头,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微弱的呼吸声,她深吸一口气,拧开了浴室的门锁。
门外,是她必须继续面对的、没有尽头的黑夜。而那个在浴室里无声痛哭的、真实的尤果,被她小心翼翼地,再次藏回了心灵最深处的角落,紧紧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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