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航-练霓裳篇

崇祯三年，蜀地连绵的阴雨浸得山路湿滑，卓一航身披素色道袍，腰悬武当佩剑，踏着泥泞往明月峡深处走去。他奉掌门之命探查明月峡女匪动向，却不知这场奉命而行的差事，会将他的人生彻底卷入情丝缠绕的漩涡。

行至峡口，忽闻林间传来兵刃相接之声。卓一航循声而去，只见几名东厂番子正围攻一名红衣女子，女子手中长剑如赤练般翻飞，却因左臂受创，招式渐显滞涩。那女子青丝如瀑，面容明艳，即便身陷苦战，一双眸子仍亮得像淬了火，正是明月峡首领练霓裳。

“住手！”卓一航拔剑出鞘，武当剑法的清逸与凌厉在他手中尽显，几招便将番子逼退。练霓裳一愣，旋即收剑而立，捂着流血的伤口，挑眉打量着眼前的年轻道人：“你是武当派的人？来抓我的？”

“在下卓一航，并非来寻衅。”卓一航收起剑，从怀中取出金疮药递过去，“姑娘受伤，先处理伤口要紧。”他的语气温和，目光澄澈，没有丝毫偏见，让练霓裳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此后数日，卓一航以探查为名留在明月峡附近，却总忍不住与练霓裳相见。他会听她讲劫富济贫的过往，看她在月光下舞剑，红衣翻飞如火焰；她也会听他说武当山上的云卷云舒，笑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下藏着的温柔。情愫在朝夕相处中悄然滋生，当卓一航在峡边的桃树下为练霓裳别上一朵桃花时，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已然明了——这道规与世俗都无法阻隔的心意，早已在彼此心底扎了根。

武当山上，耿绍南见卓一航因妖女练霓裳迟迟不归，心中妒意渐生，便寻了个机会向师父黄叶道人告状：“师父，卓一航滞留明月峡，怕是早已与那女匪勾结，忘了师门使命！”黄叶道人本就对卓一航深得掌门器重心存不满，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当即决定瞒着掌门，亲自下山捉拿卓一航。

彼时练霓裳刚从山下打探消息回来，途中遭东厂埋伏，虽拼死突围，却被剧毒暗器所伤，元气大损。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到明月峡，正撞见黄叶道人带着几名武当弟子围住卓一航。

“卓一航！你勾结女匪，违抗师命，今日便随我回山受罚！”黄叶道人语气冰冷，拂尘一挥，便要动手。

“师伯，霓裳并非匪类，我与她是真心相待！”卓一航挡在练霓裳身前，试图解释，却被黄叶道人斥为“执迷不悟”。

练霓裳强忍伤痛，拔剑护在卓一航身侧：“要带他走，先过我这关！”可她毒性发作，内力紊乱，长剑刚刺出便被黄叶道人轻易击落。黄叶道人一掌拍在练霓裳肩头，她踉跄着后退数步，口吐鲜血，眼睁睁看着卓一航被武当弟子擒住，却无力阻拦。

“霓裳！”卓一航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黄叶道人点了穴位，只能眼睁睁看着练霓裳在雨中倒下，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回到武当山，黄叶道人将卓一航关在静心阁，日日劝他斩断情丝。可卓一航心意已决，无论如何都不肯背弃练霓裳。黄叶道人见状，竟生出歹念，暗中寻来一枚绝情丹——此丹能断人七情六欲，服下后便会忘却心中挚爱。

深夜，黄叶道人带人闯入静心阁，不顾卓一航的反抗，强行将绝情丹灌进他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卓一航只觉脑海中关于练霓裳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他拼命摇头，想要抓住那些鲜活的片段——桃树下的桃花、月光下的剑舞、她明艳的笑容、受伤时的倔强……

“不能睡……不能忘……”卓一航靠着墙壁，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他怕一闭眼，那些与练霓裳相处的点点滴滴就会彻底消失，怕自己再也记不起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记不起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恋。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遍遍在心中默念练霓裳的名字，指尖紧紧攥着她曾赠予他的一枚红豆，那是他们情意的见证，也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几日后，练霓裳伤愈，不顾危险潜入武当山，终于在静心阁找到了卓一航。推开门的瞬间，她的心狠狠一揪——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道人，此刻面色苍白如纸，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睁着，仿佛一闭上就会失去全世界。

“一航……”练霓裳声音哽咽，快步走到他身边。

卓一航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狂喜与恐惧取代：“霓裳……你来了……我好怕……怕忘了你……”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无尽的疲惫，却仍死死攥着那枚红豆。

练霓裳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得几乎窒息。她知道黄叶道人对他做了什么，也明白他为了守住记忆，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她轻轻握住卓一航的手，他的手冰冷刺骨，却依旧用力回握着她。

“我在，我一直在。”练霓裳蹲下身，泪水滴落在卓一航的手背上，“别怕，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卓一航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我不能走……我一走，武当定会为难你……而且这绝情丹……我怕……”他话未说完，便因体力不支，身体微微晃动。

练霓裳连忙扶住他，将他轻轻靠在自己肩头，声音温柔却坚定：“没有什么能让你忘了我，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你再撑一会儿，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哪怕拼尽性命，也要让你记起我们的一切。”

她低头看着卓一航疲惫却依旧执着的眼睛，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路有多艰难，她都要带着他离开这冰冷的武当山，回到属于他们的明月峡，让他重新找回那份未被斩断的深情。而此刻的卓一航，靠在她温暖的肩头，终于稍稍放下心防，却仍不敢闭上眼，只是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中，生怕下一秒，这份温暖与清晰就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