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真-李寒衣篇

青城山的桃花开得最盛时，云雾都裹着粉白的香。赵玉真坐在观心崖的桃树下，指尖捻着颗刚熟的桃核，目光落在崖下的云海——师父说，他若摘下这颗“问道桃”，要么勘破大道，要么堕入情劫。他守了这树三十年，眼看今年的桃子又要熟了，却总在伸手时，想起多年前那个闯上山来的“少年”。

“青城山掌教赵玉真？”

清朗的声音带着剑风，打断了他的思绪。赵玉真抬眼，只见个穿青衫的“少年”立在桃树下，腰间悬着柄没有剑鞘的长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偏生被风吹起的发梢，带着点不属于江湖客的软。“在下李寒，特来问剑。”

赵玉真笑了笑，把桃核揣进袖袋：“问剑可以，等我摘了这颗桃。”他话音刚落，那“少年”突然拔剑，剑光如月下流水，直逼他面门——正是雪月剑仙的“月夕花晨”，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试探。

赵玉真侧身避开，指尖勾住枝桠，一朵桃花落在他掌心。“剑招很美，却太急了。”他抬手，桃花顺着剑风飘到“少年”眼前，“月夕花晨该是‘花随剑动，月随人走’，不是这般咄咄逼人。”

“少年”一愣，收剑时不小心晃了晃，青衫下的轮廓隐约露出几分柔。赵玉真目光微顿，却没点破，只指了指桃树：“要比剑，也得等我把桃子摘了。这树三十年才结一次果，我等了很久。”

“少年”盯着那树桃花，忽然道：“我帮你摘。”说着便纵身跃起，剑随身动，剑气扫过枝头，却没伤着一片花瓣——竟是用“月夕花晨”的柔劲，轻轻托住了那颗泛红的桃子。她落在赵玉真面前，把桃子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赵玉真接过桃子，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心里竟泛起丝异样。他剥开桃皮，递了半颗过去：“尝尝？三十年才熟的桃，甜得很。”

“少年”犹豫了下，还是接了。桃汁在舌尖化开时，她眼睛亮了亮，像藏了星子：“真甜。”话刚说完，一阵风卷过，吹落她的束发带，青丝如瀑般散开——哪是什么少年，分明是个女子。

赵玉真怔住了，手里的桃核掉在地上。女子慌忙拢住头发，耳尖泛红：“我……我是李寒衣，雪月城的雪月剑仙。”

“雪月剑仙。”赵玉真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多年前听师父说，有个小姑娘练‘月夕花晨’练得走火入魔，没想到今日竟见着了真人。”

李寒衣脸更红了，把剑往身后藏了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今日来，是想跟你比剑，也想……问问你，‘月夕花晨’的最后一式，怎么才能练到‘剑心无尘’。”

赵玉真捡起地上的桃核，放在掌心摩挲：“剑心无尘，不是练出来的，是悟出来的。你心里有牵挂，有执念，剑自然会带戾气。”他抬头看向李寒衣，目光温柔，“你在牵挂什么？”

李寒衣垂眸，看着自己的剑：“我有个弟弟，叫雷无桀，性子跳脱，总爱闯祸。我怕他在江湖上吃亏，怕他遇到坏人……”

“怕他走你的老路？”赵玉真接话道。见李寒衣点头，他又道：“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不如放手，让他自己闯。江湖路，总得自己走，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李寒衣沉默了。她想起雷无桀离家时的模样，眼里满是对江湖的向往，忽然觉得赵玉真说得对。她抬头时，正撞见赵玉真的目光，那目光像青城山的月光，温柔得让人心慌。“我……我该走了。”她慌忙转身，却被赵玉真叫住。

“李寒衣。”他从袖袋里掏出个桃木剑坠，上面刻着朵桃花，“这个给你。青城山的桃木，能驱邪。下次来，我教你‘月夕花晨’的最后一式。”

李寒衣接过剑坠，指尖攥得发紧，只丢下句“我会来的”，便纵身跃下崖去。赵玉真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胸口——原来师父说的情劫，不是勘不破，是根本不想破。

三月后，李寒衣真的来了。这次她没再女扮男装，穿了身白裙，腰间挂着那个桃木剑坠。赵玉真在桃树下等她，手里握着枝刚折的桃枝：“今日不比剑，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领着李寒衣去了后山的映月湖。湖水清澈，映着天上的月亮，像撒了满湖的碎银。“我小时候总来这儿练剑。”赵玉真折下片柳叶，放在唇边吹起，曲调温柔，“师父说，练剑要像这湖水，看似平静，底下却有千般力道。”

李寒衣坐在湖边，听着柳叶声，忽然道：“赵玉真，你为什么不离开青城山？以你的本事，在江湖上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赵玉真停下吹奏，看着湖面的月影：“师父临终前让我守着青城山，守着这棵桃树。他说，这树是我的劫，也是我的缘。”他转头看向李寒衣，眼里满是认真，“现在我知道了，这缘，是你。”

李寒衣的心猛地一跳，湖面的月影晃了晃，像她乱了的心跳。她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是青城山的长老，神色慌张：“掌教！不好了！雷无桀在雷家堡被暗河的人围了，李姑娘的师侄萧瑟也在！”

李寒衣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我要去救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赵玉真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师父说我不能下山，可他没说，不能为了自己的缘下山。”

长老急得直跺脚：“掌教！你若下山，会遭天谴的！”

赵玉真却笑了，拿起放在湖边的桃木剑：“天谴又如何？我守了三十年青城山，守了三十年桃树，现在，我想守着她。”他转头看向李寒衣，目光温柔，“走，我陪你去救他们。”

两人一路疾驰，赶到雷家堡时，雷无桀正被苏昌离的巨剑逼得节节后退，萧瑟坐在一旁，脸色苍白。李寒衣拔剑冲上去，“月夕花晨”的剑光如月华般散开，挡住了苏昌离的攻击。赵玉真则手持桃木剑，剑风带着桃花的香，竟逼退了暗河的其他杀手。

“姐！赵道长！”雷无桀看到他们，兴奋地喊出声。

苏昌离看着赵玉真，眉头皱起：“道剑仙？你竟也下山了。”

赵玉真没理会他，只对李寒衣道：“你护着他们，这里交给我。”他说着便纵身跃起，桃木剑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剑风卷起满地落叶，竟化作桃花的模样——正是“月夕花晨”的最后一式，“剑心无尘”。

苏昌离脸色大变，急忙挥剑抵挡，却被剑风震得后退几步。“你竟把她的剑法练到了这般境界。”他看着赵玉真，眼里满是惊讶。

赵玉真笑了笑：“因为我心里有想护的人，剑自然就干净了。”他转头看向李寒衣，目光温柔，“寒衣，你看，这最后一式，我练会了。”

李寒衣看着他，眼里泛起泪光。她忽然明白，“剑心无尘”不是没有牵挂，而是有了牵挂，才更要守住那份纯粹。

暗河的人见势不妙，纷纷撤退。雷无桀跑到李寒衣身边，看着赵玉真，笑嘻嘻地说：“姐，赵道长对你真好。”

李寒衣脸一红，却没反驳。赵玉真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寒衣，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跟你回雪月城。青城山我守了三十年，往后余生，我想守着你。”

萧瑟坐在一旁，摇着折扇，笑道：“早就该这样了。我看啊，你们俩不如就在雪月城成婚，我做证婚人。”

雷无桀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要当伴郎！”

李寒衣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赵玉真，笑着点头：“好。”

后来，他们真的在雪月城成了婚。婚礼那天，雪月城的人都来了，雷无桀穿着喜庆的红衣服，忙前忙后。赵玉真牵着李寒衣的手，站在雪月剑前，眼里满是温柔。他想起青城山的那棵桃树，想起映月湖的月影，忽然觉得，师父说的没错，这劫，是他的缘，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缘。

婚后，他们偶尔会回青城山看看。那棵桃树依旧枝繁叶茂，每年春天都会开满桃花。赵玉真会摘一颗桃子，递给李寒衣：“尝尝？还是当年的味道。”

李寒衣接过桃子，咬了一口，甜汁在舌尖化开，像他们的日子，温柔而绵长。她看着赵玉真，笑着说：“是啊，还是当年的味道。”

风吹过，桃花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场温柔的雨。远处，雷无桀正追着萧瑟跑，笑声传遍了整个青城山。赵玉真握住李寒衣的手，轻声道：“寒衣，有你在，真好。”

李寒衣靠在他肩上，轻声回应：“嗯，有你在，真好。”

月光洒下来，映着他们的身影，映着满树的桃花，也映着他们往后余生，永不分离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