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窒息感还在疯狂地吞噬着我的神经,就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不断地往我的喉咙里塞着什么东西。李望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河面上那轮突然变得猩红的月亮上,那月亮就像是一只诡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人间。
然后,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直接冲进脑海。
【生命体征快没了……能绑定了……】
【欢迎到“幽冥婚宴”副本。活七天或者把冥婚仪式完成,要是失败就永远留这儿了。】
【祝新婚快乐。】
“咳咳咳——”李望猛地睁开眼,开始剧烈地咳嗽,肺就像被火烧了一样疼。他发现自个儿没在水里,而是躺在冰冷又潮湿的青石板上。空气中混杂着好多味道,有霉味,有点香的烟火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得让人想吐的腥味。
他手忙脚乱地扶正黑框眼镜,镜片上有水珠,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他四处看看,这是条又窄又深的小巷子,两边的封火墙高高的,青黑色的砖石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天上,那轮奇怪的红月取代了天空,洒下昏暗血红的光,勉强照着脚下看不到头的石板路。薄雾在巷子深处飘着,静悄悄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不远处还有几个和他一样又惊又怕的人。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人妆都哭花了,瑟瑟发抖;一个穿外卖制服的小哥脸白得吓人,嘴里不停地念叨“超时了”;一个戴金链的光头壮汉正对着墙又踹又骂;还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缩在墙角,抖得像筛子。
加上李望,一共五个人。
“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谁搞的恶作剧?”光头男吼起来,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更让人害怕了。
没人回答。
吊带裙女人带着哭腔说:“我、我刚才还在酒吧呢……”
外卖小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的电瓶车……”
李望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怪味的空气,想让自己冷静。他是个普通大学生,家里条件一般,靠兼职过日子。察言观色和适应环境是他仅有的本事。他摸摸口袋,手机没了,身上还是落水时的那身便宜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冷得要命。他扶稳眼镜,小心翼翼地打量同伴,然后看向巷子深处那片黑漆漆的地方。
很不对劲。红月、古巷、怪味,还有脑子里的声音……“冥婚副本”?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喂!四眼仔!你看啥呢!”光头男好像找到出气筒了,恶狠狠地瞪着存在感最弱的李望。
李望紧闭着嘴,没说话,把身子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这时,一阵乐声飘了过来。唢呐领头,笙箫跟着,本来应该是喜庆的调子,现在却吹得凄凄惨惨的,断断续续,就像从阴间传来的。巷子前面的雾也跟着翻腾起来。
“什、什么声音?”吊带裙女人惊恐地抓住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光头男强装镇定:“装神弄鬼!”
话还没说完,雾里慢慢出现了两个“人影”。
它们穿着暗红色的好像纸糊的宽大袍子,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嘴唇血红,眼眶却是两个黑洞。动作僵硬得很,一步一步地抬着一顶像是纸扎的大红轿子,轿帘低垂,上面画的鸳鸯图案扭曲又怪异。
纸人抬轿!
“啊——!!!”吊带裙女人尖叫起来,声音刺破了寂静。
外卖小哥腿软瘫在地上。
光头男吓得往后退,脸上的肉都在抖。
纸人不管他们,直直地靠近,轿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乐声越来越近,腥甜味浓得让人想吐。
“鬼!鬼啊!”高中生受不了了,转身就跑。
“别动!”李望喊了出来。他记得要“存活”,乱跑肯定得死!
晚了。高中生刚跑几步,墙上的青苔突然活了,伸出几条黏糊糊的触须,缠住他的脚踝!
“救——!”话没说完就被拖向墙壁,身体像沉入水里一样,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水渍和更浓的腥甜味。
剩下的四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站在原地。
吊带裙女人无声地哭着。外卖小哥脸白得像纸。光头男惊恐地瞪着前面。
纸人喜轿,吱嘎作响,越来越近。那空洞的眼眶,好像已经盯上了猎物。
李望的心脏狂跳,冷汗湿透了后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怎么办?
就在轿帘自己动起来,一只干枯发青、指甲尖长的鬼手抓向李望的时候——
一个黑影像鬼一样出现在巷口的飞檐上,然后瞬间到了巷子里,挡在喜轿和幸存者之间。
这人很高,一身黑衣,和周围很不搭。红月的光照出他帅气又冰冷的脸,眉眼深邃,薄唇紧抿,浑身散发着一种别靠近的感觉。
他都没看那诡异的喜轿和纸人,目光直接落在角落里的李望身上。
鬼手已经到眼前了,李望的瞳孔猛地缩小。
黑衣男人随手一抓,就掐住鬼手腕部。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人牙酸。他五指一收,硬是把鬼手腕捏碎了!黑色的液体滴了下来。
轿子里传出尖锐的叫声,鬼手赶紧缩回去,帘子“啪”地落下。
男人甩甩手,就像沾了脏东西。然后才慢慢转身,面对喜轿。
纸人的黑眼眶对着他,僵了一会儿,竟然慢慢地转过方向,抬着轿子,悄无声息地退进雾里,乐声也渐渐远去。
巷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喘息声。
得救了?李望靠着墙,腿软得要命,心跳得厉害,看着那个救他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
男人转过身,红月照亮了他的脸。帅得惊人,也冷得吓人。他扫了一眼其他人,那三人吓得不敢出声。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李望身上。
那冰冷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他走向李望。
李望下意识地往后退,背靠着墙,手指抠进青苔。这个男人太危险,太厉害,太陌生了。为啥只看他?
男人在他面前站住,居高临下。冰冷的气息扑过来,像雪松和寒铁。
“没事了。”他说,声音低沉平稳,一下子穿透了李望还没散的恐惧。
李望愣住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在他土气的眼镜和湿头发上停留。
旁边三个人又敬又怕,不敢出声。
李望喉咙干得要命,心跳还是很快。他有个荒唐的想法,鼓起勇气,声音发颤:
“那个……我们……是不是在现实里见过?”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搭讪太笨了。
男人却没有嘲笑。
他不但没退,反而又靠近了一点,近得能感觉到呼吸。他抬手,修长冰冷的手指越过眼镜,拨开额角的湿发,准确地碰到了左边眉骨上被遮住的一块胎记。
手指轻轻地摸着那胎记,很熟悉的样子。
他低下头,看着李望眼镜后震惊茫然的眼睛,低声说:
“何止见过。”
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李望,”
语气平静,但内容惊人:
“百年前,你就是我未过门的……”
停了一下,清楚地说出最后两个字:
“……冥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