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李望把自己关在图书馆，进行最后的冲刺。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的油墨味和咖啡因的苦涩，周围是沙沙的翻书声和压抑的呼吸声，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李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视线从密密麻麻的公式上移开，落在窗外。夕阳给校园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篮球场上传来阵阵欢呼，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这与图书馆内的沉闷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木盒吊坠。冰凉的触感一如既往，那丝灵魂联系也依旧微弱，但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最近这联系似乎……活跃了那么一点点。
不再是完全死寂的沉睡，更像是一种深度的冥想，偶尔会泄露出极其细微的波动。比如在他全神贯注解题时，会感到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赏的意念；在他因为难题而焦躁时，又会传来若有若无的安抚。
很模糊，转瞬即逝，无法捕捉，却真实存在。
这变化让李望心中充满了期待。就像在漫长的极夜后，终于看到了天际第一缕微光。
晚上回到宿舍，他照例在睡前集中精神，尝试与木盒内的意识沟通。这几乎成了他的一种仪式。
“秦砚，”他在心中默念，“明天就补考了，有点紧张。”
没有回应。但他仿佛能“听”到一片静谧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我复习得应该还行……就是概率论后面几章还有点绕。”
“今天跑步多跑了一公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食堂阿姨今天居然多给了我半勺菜……”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毫无意义的日常琐事，不像是在寻求回应，更像是一种分享，一种习惯。他知道，秦砚需要时间，需要他提供的这种“人间烟火气”作为锚点，慢慢温养魂体。
说完，他习惯性地道了声“晚安”，便准备入睡。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睡眠的模糊边缘时——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彼岸、却又清晰印入他脑海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怕。”
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久未言语的滞涩感，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悉的沉稳。
是秦砚的声音！
李望猛地睁开眼，睡意瞬间全无，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狂跳起来。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全部意识都集中在那丝灵魂联系上，生怕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能……听到我了？”他小心翼翼地在心中问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短暂的沉默，仿佛那头的人在积攒力气。
“……嗯。”又是一声极轻的回应，比刚才稍微顺畅了一丝，“一直……能。”
一直能！
李望鼻子一酸，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委屈。所以，他这些天来自言自语般的絮叨，那些琐碎的分享，那些不安和努力，对方都“听”在“耳”里？
“……你……怎么样？”李望急切地问，有太多问题想问，最终只化作这最朴素的关心。
“……还好。”秦砚的声音依旧虚弱，但似乎每个字都在变得清晰，“你的……‘气息’……很温暖。”
他顿了顿，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然后，用那沙哑的声音，极其缓慢地，补充了三个字：
“……辛苦了。”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千钧重量，瞬间击溃了李望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眼眶猛地发热，他用力眨了眨眼，才没让那湿意泛滥开来。
他不辛苦。只要他能醒来，一切都不辛苦。
“你……还要睡多久？”李望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不知。”秦砚的回答很诚实，“魂体……损伤……比预想……严重。但……已在好转。”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显然维持这样的交流对他而言仍是巨大的负担。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李望连忙道，生怕消耗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力量，“我能感觉到你在好转就行！你慢慢恢复，不用急！”
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极轻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随即，那刚刚活跃起来的灵魂联系，再次沉静下去，恢复了之前那种平稳的、沉睡般的波动。
但这一次，李望不再感到不安和茫然。
他紧紧握着胸口的木盒，感受着那冰凉的木质下，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听”到他说话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虽然依旧虚弱，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是黎明前最黑暗时刻过去后，那道刺破天际的光！
这一晚，李望睡得格外香甜。梦里不再有黑暗和追逐，只有一片温暖的、静谧的光。
第二天补考，李望走进考场时，心态前所未有的平稳。他摸了摸胸口的木盒，感受到那平稳的灵魂波动，仿佛秦砚也在无声地陪伴着他。
答题出奇地顺利，那些曾经觉得艰涩的知识点，此刻在脑海中清晰无比。他甚至有时间检查了一遍试卷。
交卷铃声响起，李望走出考场，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他知道，秦砚的苏醒之路依然漫长，但至少，他已经看到了明确的希望。
而他，会陪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去。
回到宿舍，他第一件事就是对着木盒，在心里轻声说道：
“考完了，感觉还不错。”
没有回应。
但他知道，他“听”得到。
希望，如同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虽然微小，却蕴含着无限生机。他们的故事，在人间，才刚刚铺开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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