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御书房内,他忍不住质问:“陛下可知,这一月足以让那些世家转移资产,税改再推行便是难如登天!”
“我知道。”赵珩月揉着眉心,声音疲惫,“可城外流民若再得不到救济,明日就要闯进玄武门了。沈砚青,我是皇帝,不能只看长远,还要顾着眼前的人命。”
“那我们之前的筹谋算什么?”沈砚青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尖锐,“那些世家拿灾情做文章,陛下这是在纵容他们!”
赵珩月猛地抬眼,眸中寒芒乍现:“沈砚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朕是君,你是臣。”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破了两人之间仅剩的温情。
沈砚青怔在原地,忽然想起自己罪臣之子的出身,想起朝堂上那些“狐媚惑主”的流言,自嘲地笑了笑。他躬身行礼,声音冷得像冰:“臣,失言。”
他转身退出御书房时,正撞见内侍捧着新贡的荔枝进来,那是他曾冒着风雪为她寻来的心头好。
可此刻,再甜的滋味,也暖不了彼此间骤生的寒意。
税改暂缓的消息传出,丞相旧部暗中串联,借着“太傅专权”的由头煽风点火。
京城里开始流传沈砚青要效仿前朝权臣、把持朝政的流言,甚至有人翻出沈家旧案,说他是“狼子野心,借公主上位,实则图谋不轨”。
最先发难的是镇国公。
这位曾助赵珩月登基的老臣,带着家族子弟跪在宫门前,恳请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字字句句都指向沈砚青。
赵珩月看着宫门外白发苍苍的镇国公,指尖冰凉。
她知道,镇国公不是真的信了流言,而是沈家平反后势力渐长,威胁到了老牌勋贵的利益。
可镇国公手握京畿兵权,她不能动他。
沈砚青得知消息时,正在审阅灾区的赈灾名册。
他看着那些被涂改的数字,瞬间明白有人在克扣赈灾款,却故意嫁祸给推行税改的自己。
他捏紧名册,眼底翻涌着戾气——这些人,既想毁了他,更想借此动摇赵珩月的帝位。
当晚,沈砚青没有回府,而是带着几名亲信潜入了户部侍郎的府邸。
他曾是罪臣之子,最擅长在黑暗中寻找证据。
三更时分,他抱着一叠账本回到皇宫,却在御书房外被侍卫拦住:“陛下已安寝,太傅请回吧。”
沈砚青站在雪地里,看着御书房窗纸上摇曳的烛火,忽然心凉。
他知道,赵珩月不是真的睡了,她是在避着他。
帝王的猜忌,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宫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赵珩月披着狐裘站在门内,雪落在她发间,像染了霜。
“进来吧,”她轻声说,“外面冷。”
御书房内,沈砚青将账本摊开在案上,指腹划过那些潦草的字迹:“陛下看,户部侍郎克扣赈灾款,嫁祸于我,背后是镇国公在撑腰。”
赵珩月沉默地翻看着账本,许久才抬头:“镇国公不能动。”
“那臣呢?”沈砚青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陛下也要舍弃臣吗?”
赵珩月伸手,想触碰他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
她想起刘邦与吕雉的故事,想起“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的判词。
他们曾共历患难,可坐上这个位置后,连真心都成了奢侈品。
“我不会舍弃你,”她最终收回手,声音坚定,“但你要先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