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压抑、弥漫着血腥与硝烟味的地下通道,成了绝望的温床。郑航一行人沿着唯一的路径向下,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与危险边缘。郑泊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金灵儿匍匐在他肩头,琥珀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微小的探灯。黄明和高远打头阵,残存的士兵们护卫着伤员和非战斗人员,马丁紧握着他的刺刀步枪,如同守护最后的壁垒。
无线电彻底沉默,与龙芸的联系也中断了。唯一的信念就是向前,找到出路,或者……找到失散的同伴。
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墙壁上开始出现更多实验室的标识,俄文与德文交错。李博文凭借机械犬的扫描,选择了一条能量反应最异常、空气流动也最明显的路径。
就在他们穿过一道破损的气密门,进入一个布满各种怪异培养罐(里面是早已干涸或异化的不明生物组织)的环形大厅时,前方传来了隐约的、压抑的争吵声!
郑航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个声音——是林晓月!虽然带着哭腔和颤抖,但那份努力模仿他、试图维持秩序的语调,他绝不会听错!
“在那边!”郑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越过了作为尖兵的张鸿飞,端着那把仅剩几发子弹的STG44,率先冲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黄明等人一惊,立刻紧随其后。
环形大厅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当郑航冲破最后一道半掩的金属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巨大的量子穿梭机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矗立在中央。而在机器旁边,林晓月、苏苪、夏雨桐、唐家兄弟以及两名向导,正围着一套造型奇特的、胸口标着“0”的外骨骼装甲,脸上混杂着希望与绝望。
“晓月!”郑航喊出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所有人同时回头。
林晓月看到浑身沾满灰尘、硝烟,额头还有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的郑航,那一刻,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崩塌。泪水决堤而出,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郑航快步冲到她的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目光如同扫描仪般迅速检查她是否受伤,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厉:“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那些东西碰到?!”
确认她似乎只是受了惊吓和擦伤,郑航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微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他几乎是低吼出来:“林晓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简直……胡闹至极!!”
他很少如此情绪外露,更别提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林晓月被他吼得愣住了,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他,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苏苪、夏雨桐等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郑航,一时间都噤若寒蝉。
“我……我……”林晓月嗫嚅着,委屈、后怕、还有一丝被他在乎的奇异感觉交织在一起。
“好了郑航,现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黄明打断了他,目光凝重地扫过那台巨大的量子穿梭机和那套外骨骼,“先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局面!我们后面还有追兵!”
就在这时,通道入口处又传来了动静!
是赵勇成!他在唐雨和一名俄军士兵的搀扶下,拖着伤腿,脸色惨白地走了进来,彼得罗夫中校和仅存的几名俄军士兵跟在后面,人人带伤,狼狈不堪。
“赵队!” “老赵!”
黄明和高远立刻迎了上去。
“地面……失守了。”赵勇成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无力和悲痛,“那个怪物……带着亡灵军团……吊坠是它的目标……”他简单说明了情况。
话音刚落,后方被他们用铁棍卡住的气密门方向,就传来了剧烈的、如同重锤砸击般的“咚!咚!”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显然是阿列克谢和它的军团正在强行破门!
“它们追来了!”徐建军脸色一变。
屋漏偏逢连夜雨!另一条通往这个实验室的通道口(也就是龙芸他们之前防守的方向),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枪声!只见龙芸单腿跳着,依靠着一名俄军士兵的搀扶,且战且退,另一名俄军士兵在后面断后,朝着实验室撤来!她们身后,是蜂拥而至的、眼睛冒着绿光的复活士兵!
“队长!这边也守不住了!”龙芸嘶声喊道。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所有幸存者,竟然在这种绝境下,被迫汇聚到了这个巨大的、拥有量子穿梭机和神秘外骨骼的实验室中!陷入了真正的、十面埋伏的死地!
“准备战斗!建立环形防线!”黄明嘶吼着,尽管知道弹药所剩无几,但军人的血性让他绝不坐以待毙!
残存的战士们迅速依托实验室中央的巨型机器和各种仪器作为掩体,组成了最后的防御圈。郑航将林晓月、郑泊等非战斗人员推到机器后方相对安全的位置。
“轰隆!!” 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气密门终于被一股巨力彻底轰飞!烟尘弥漫中,那个浑身覆盖红色骨刺、已经完全恶魔化的阿列克谢,踏着扭曲的步伐,率先走了进来!它身后的通道里,挤满了密密麻麻、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复活亡灵!它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地狱的萤火,死死锁定了实验室内的所有生者!
更让人绝望的是,另一条通道口,龙芸和那名断后的俄军士兵也退了进来,通道被无数的复活者彻底堵死!
他们被彻底包围了!数量悬殊,弹药告罄,伤员累累……绝境,真正的绝境!
“为了艾欧兰!”马丁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他丢掉了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双手在胸前合拢,口中吟唱起古老而悲怆的咒文!赤红色的符文在他掌心凝聚,一个比之前在警局更加耀眼、更加巨大的火焰法阵在他面前展开!
“炎龙爆裂!”
一条由纯粹火焰构成的、栩栩如生的炎龙,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热,咆哮着冲向亡灵最密集的区域!瞬间将数十具亡灵吞没,烧成灰烬!但这几乎抽干了马丁最后的力量,他释放完魔法后,脸色惨白,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
而一直趴在郑泊怀里、显得没什么精神的金灵儿,此刻也像是被这绝境刺激到了。她猛地从郑泊怀中跳出,落地的瞬间已化为人形,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琥珀色的瞳孔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她伸出纤纤玉指,对着旁边一堆散落的金属零件和工具,用一种空灵而威严的声音喝道: “金灵敕令!万铁听召!”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散落的扳手、螺丝刀、金属管、甚至包括一些报废仪器上的外壳,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猛地悬浮起来,然后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冲来的亡灵激射而去!虽然威力不如子弹,但胜在数量众多,瞬间将前排的亡灵打得人仰马翻!
“我的妈呀!猫……猫变成人还会法术?!”唐林海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瓦西里看着那套标志为“0”的外骨骼装甲,又看了看眼前绝望的战局,一咬牙,对同伴喊道:“帮我!把它弄出来!也许它能帮我们!”
他和同伴用力砸开维护舱的玻璃,将那块沉的外骨骼装甲拖了出来。瓦西里尝试着按照旁边操作台上模糊的指示,将自己塞进了装甲内部。随着一阵机械扣合的“咔嚓”声和能源接通的微弱嗡鸣,外骨骼眼睛部位的传感器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嗡——”装甲的动力系统似乎运转良好!瓦西里尝试着挥动了一下手臂,沉重的金属臂铠带起呼啸的风声!他抬起脚,猛地踩向地面,“砰!”一声闷响,坚固的金属地板竟然被踩出了一个浅坑!
“有用!这玩意儿力量太大了!”瓦西里兴奋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有些沉闷。他操控着外骨骼,如同一辆人形坦克,主动冲向了亡灵群,沉重的金属拳头挥舞起来,直接将几个复活士兵砸得粉碎!
看到瓦西里成功,众人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然而,就在战局因为马丁的魔法、金灵儿的控物和瓦西里的外骨骼而暂时僵持住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唐林海在混乱中,被一个复活士兵追逐,慌不择路地退到了那台巨大的量子穿梭机的控制台附近。他背靠着控制台,手胡乱地在后面摸索着想找个东西抵挡,却不小心按在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的、似乎是紧急启动或者某种 override(强制覆盖)的按钮上!
“嗡————————!!!”
整个实验室猛地一震!那台巨大的量子穿梭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环形结构中央的平台区域,原本稳定的幽蓝色光芒瞬间变得极度不稳定,疯狂闪烁,颜色开始向着不祥的紫红色转变!强大的能量风暴在机器周围形成,吸力陡然增加,实验室内的灰尘、纸屑、小件工具纷纷被卷向机器中央!
“唐林海!你干了什么?!”苏苪尖叫。
“我……我不是故意的!”唐林海也吓傻了。
更糟糕的是,赵勇成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装有蓝色吊坠的密封箱,在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吸力下,竟然脱手飞出!
箱子在空中翻滚,箱盖被震开,那枚蕴含着异界公主力量的蓝色吊坠掉了出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被吸入了那已经变成紫红色的、狂暴的能量漩涡中心!
吊坠没入漩涡的瞬间,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轰!!!!!”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巨响爆发!量子穿梭机中央的紫红色光芒猛然膨胀,瞬间吞噬了整个环形平台,并如同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气泡,急速向四周扩散!
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那个紫红色的能量核心中传来!实验室内的所有人——正在战斗的、受伤倒地的、躲在掩体后的——都感觉身体一轻,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抓住,狠狠地拽向那个恐怖的能量漩涡!
“抓紧!”郑航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下意识地一把将离他最近的林晓月死死地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拼命想要抓住旁边的机器固定物,但那股力量太强大了!
郑泊尖叫着被吸离地面,金灵儿化作一道金光试图拉住他,却被一起卷走。
黄明、高远、赵勇成、唐雨、马丁、龙芸、瓦西里(还在外骨骼里)、苏苪、夏雨桐、唐家兄弟、娜斯佳、伊万、彼得罗夫……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被这失控的量子穿梭机产生的恐怖能量漩涡吞噬!
眼前是扭曲的、光怪陆离的彩色线条,耳边是空间被撕扯的、足以让人疯狂的尖啸!身体仿佛在被无数力量拉扯、分解又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所有的噪音和撕扯感骤然消失。
郑航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差点呕吐。他发现自己趴在一片冰冷潮湿、散发着焦糊和血腥味的土地上。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里——林晓月还在!她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似乎只是晕了过去。他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然后,他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僵住了。
天空,是破裂的。一道道狰狞的、扭曲的紫色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布满了昏暗的天幕,紫色的邪光从裂缝后透出,将大地染上一层不祥的色彩。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燃烧着的村庄废墟。残破的、带着异域风格的木质房屋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浓烟滚滚,直冲那破碎的天际。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武器残骸,以及……一些穿着简陋皮甲或布衣的、形态各异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长着尖耳、或是皮肤呈现不同颜色的类人生物的,甚至还有一些小型魔物的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火焰、血液、尸体烧焦和一种……类似硫磺的、令人作呕的陌生气息。
风吹过,带着灰烬和呜咽声,仿佛无数亡魂在哭泣。
这里,根本不是地球。
这里,是林晓月梦中描绘的景象,是马丁口中被入侵的艾欧兰世界,是……他们刚刚穿越虚空,抵达的异界。
郑航低头,看着怀中悠悠转醒、迷茫地睁开双眼的林晓月,她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片燃烧的村落和破裂的、流淌着紫光的天空。
梦魇,照进了现实。他们的冒险,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被迫进入了全新的、更加危险和未知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