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心

初冬的清晨，呵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距离正式演出只剩最后几天，排练室里却弥漫着一股与前几日不同的、略显躁动的气氛。

“好了，今天的联排就到这儿。”花醉月拍了拍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这位总导演也露出了些许疲态，“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是最后一次全要素彩排了。”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开始收拾东西。余璐几乎是立刻瘫倒在椅子上：“啊……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周白默默地将她随手扔下的道具捡起来归位，然后把一瓶拧开盖子的温水递到她手边。

叶羽觞整理着桌上散落的文稿，刚拿起最上面一册，动作却微微一顿。那本《诗经集注》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桌上，书页间似乎还夹了什么。她翻开，一片压制成标本的、颜色温暖的银杏叶书签静静躺在《卫风·伯兮》那一页，正好盖住了那句“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叶脉清晰，边缘平整，保存得极好。

她指尖拂过干燥的叶片，眼睫低垂，看不清神情。

“哟，这银杏叶挺好看。”花醉月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带着刚喝完水的润泽感，“路上捡的，觉得适合夹书，就顺手放进去了。不喜欢就扔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着叶羽觞的反应。

叶羽觞合上书，将书和文稿一起抱在胸前，转头看向花醉月。她的脸色因为劳累比平日更白几分，但眼神清澈：“谢谢。不会扔。”

花醉月怔了一下，随即，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那点疲惫仿佛瞬间被驱散。她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带着点得寸进尺的狡黠：“只是谢谢书签？我这些天殚精竭虑，叶大学者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叶羽觞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期待的脸，沉默了两秒，然后从自己的背包侧袋里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深色玻璃瓶，递了过去。

“润喉的。”她的语气依旧平淡，“枇杷和罗汉果熬的，少糖。”

花醉月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接过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小瓶子，指尖蜷缩了一下。她没想到，叶羽觞竟然注意到了她声音的沙哑。

“你……特意给我带的？”

“顺手。”叶羽觞移开目光，开始拉背包的拉链。

花醉月却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紧紧握着那个小瓶子，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她拧开瓶盖，小心地喝了一小口，温润甘洌的滋味滑过喉咙，一路甜到了心里。“很好喝。”她补充道，声音莫名软了几分。

另一边，徐采依正在帮洛花溅整理繁复的设计图和布料样本。

“剩下的修改今晚我能完成。”洛花溅小声说，比起之前的慌乱，她现在语气里多了几分确定。 “别熬太晚，”徐采依轻声叮嘱，顺手将洛花溅颊边一缕滑落的灰紫色长发别到她耳后，“明天我来接你一起去排练室。”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洛花溅瞬间僵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像染上了天边的晚霞。她低着头，不敢看徐采依，只是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弱蚊蝇：“……好。”

徐采依看着她通红的耳尖，眼角似乎都有些翘起。

余璐休息够了，活力恢复，蹦过来拉住周白：“周白周白，食堂今天有限定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我们去吃吧！” 周白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渴望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太好了！”余璐欢呼，拽着她就往外跑，“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没了！” 周白任由她拉着，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花醉月还捏着那个小玻璃瓶，靠在桌边，笑吟吟地看着正在穿外套的叶羽觞。 “叶羽觞。” “嗯？” “明天见。” “……明天见。”

叶羽觞系好围巾，走出了排练室。门外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却觉得脸上有些微热。走出去一段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花醉月还站在排练室门口，拿着那个小瓶子朝她轻轻晃了晃，脸上是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

叶羽觞迅速转回头，加快了脚步。初冬的风掠过耳畔，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往常要清晰得多。

而在教学楼走廊的转角，徐采依和洛花溅并肩走着。 “徐……徐采依……”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没什么。”

洛花溅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怀里的速写本抱得更紧了些。那里面，藏着无数个她偷偷画下的、徐采依的侧脸和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