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惊逢

青云山脉的夜，总带着几分清冽的寒意。凌熠辰从隐秘山谷的石屋出来时，月已升至中天，银辉如练，洒在崎岖的山道上，将他玄色劲装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收敛了周身气息，如同一道无声的风，沿着山道快速折返，指尖偶尔划过岩壁，残留的灵力让沿途的警戒阵法泛起微不可察的光——这是他每日往返的必经之路，早已熟稔于心。

山道尽头，便是清水宗主峰的结界入口。凌熠辰正欲抬手注入灵力解锁，一道慵懒的声音却突然从左侧的古松后传来，带着刺骨的嘲讽，像冰锥般扎进夜色里：“凌熠辰，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像只藏头露尾的鼠辈了。”

凌熠辰脚步骤停，周身的空气瞬间凝固。他缓缓转身，看向古松阴影处——那里站着个身着暗紫色长袍的男子，袍角绣着繁复的魔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男子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鸷，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是魔界如今的护法，墨烬。

“墨烬，你竟敢闯清水宗结界。”凌熠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意，“不怕被宗门长老察觉，将你挫骨扬灰？”

墨烬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周身散发的魔气与山间的灵气激烈碰撞，激起阵阵气流漩涡。他上下打量着凌熠辰，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挫骨扬灰？就凭清水宗那些酒囊饭袋？凌熠辰，你别装了。昔日你身为少主，统领万魔，何等威风？如今却穿着一身廉价的弟子服，躲在这修仙门派里苟且偷生，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少主”二字，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中了凌熠辰心底最不愿触碰的伤疤。他周身灵力骤然爆发，月白色的光晕在掌心凝聚，形成一道锋利的灵力刃，空气中的寒意瞬间又重了几分：“休得胡言！我早已脱离魔界，如今只是清水宗一名普通弟子，与魔界再无瓜葛。”

“普通弟子？”墨烬嗤笑出声，声音里满是不屑，“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你身上的魔气，就算洗上千遍万遍，也绝不会消散。你以为投靠修仙门派，就能掩盖你双手沾满鲜血的过去？就能逃避魔界众弟子的唾骂？”

凌熠辰的指尖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更深的冷意取代。他猛地踏前一步，掌心的灵力刃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朝着墨烬的胸口斩去：“既然你不肯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墨烬早有防备，身形如鬼魅般侧身躲开，同时掌心凝聚出一道黑色的魔气刃，反手朝着凌熠辰的脖颈划去。两道力量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金色灵力与黑色魔气交织缠绕，将周围的古松拦腰折断，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怎么？被我说中痛处，就恼羞成怒了？”墨烬一边抵挡，一边继续嘲讽，“凌熠辰，你当初为了所谓的‘正道’，亲手解散魔宫，斩杀追随你的魔族子弟，如今却被修仙门派当成棋子利用，你说你是不是个笑话？”

凌熠辰咬紧牙关，没有理会墨烬的挑拨，只是不断加大灵力输出。他的剑法凌厉迅猛，每一招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金色灵力在他手中变幻莫测，时而化作漫天剑雨，时而凝聚成坚固的盾牌，将墨烬的攻击一一挡下。

可墨烬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他身为魔界护法，修炼的《噬魂魔功》已至大成，黑色魔气如同活物般，不断缠绕着凌熠辰的灵力，试图将其吞噬。两人在山道上激战，灵力与魔气的碰撞声、兵器的交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得山中的飞鸟四散逃窜，远处的兽吼也瞬间平息。

凌熠辰心中清楚，自己如今的修为尚未恢复到巅峰时期的三成，若是与墨烬久战，必败无疑。他必须速战速决，于是猛地将灵力全部注入掌心，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金色灵力球，朝着墨烬狠狠砸去：“给我滚开！”

墨烬脸色微变，不敢大意，连忙双手结印，召唤出一道厚厚的魔气屏障。金色灵力球与魔气屏障碰撞的瞬间，整个山道都剧烈震颤起来，强大的冲击波将两人同时震飞出去。

凌熠辰重重摔在地上，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胸前的玄色劲装。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经脉已然受损，灵力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流失，眼前阵阵发黑。

墨烬也踉跄着站稳身形，嘴角挂着血迹，眼中却满是疯狂的笑意：“凌熠辰，你果然不行了！没有了魔宫的支撑，没有了魔气的滋养，你连三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今日我便替魔界清理门户，斩杀你这个叛徒！”

说罢，墨烬再次凝聚魔气，化作一把漆黑的长枪，朝着凌熠辰的心脏刺去。

凌熠辰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知道自己已无力抵挡。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桑澈的身影——那个在演武场上被众人指责时，依旧挺直脊背的少女；那个握着他给的聚气丹，眼中满是感激的少女；那个轻声说“凌师弟，多谢你”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无比真诚的少女。

“我不能死！”凌熠辰在心中呐喊，“我还没帮她掌控体内的力量，还没查明苍梧宗被灭的真相，还没兑现对她的承诺！”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侧身翻滚，躲开了墨烬的致命一击，同时指尖凝聚出一道细小的灵力，朝着墨烬的破绽处刺去。

墨烬没想到凌熠辰还能反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灵力正中他的左肩，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他吃痛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竟然还藏有余力！”

凌熠辰没有回答，而是趁机转身，朝着主峰的方向狂奔。他的伤口不断渗血，每跑一步，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经脉，可他不敢停下，只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朝着那片熟悉的灯火跑去。

墨烬看着他逃走的背影，眼中满是不甘，却也没有追上去——他知道清水宗的长老即将察觉到动静，若是再逗留，定会陷入重围。他捂着流血的肩膀，冷笑着说道：“凌熠辰，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下次再见面，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为昔日的背叛付出代价！”

说完，墨烬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山道上一片狼藉，以及满地未干的血迹。

凌熠辰一路狂奔，体内的灵力早已耗尽，全靠意志力支撑着身体。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伤口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他踉跄着冲进了主峰内门弟子的居所，推开自己的房门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青石地上。

鲜血从他的伤口不断渗出，在地上蔓延开来，形成一片刺目的红。他挣扎着想要爬到床边，却只挪动了几寸，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清晨，青云山脉的薄雾还未散尽，演武场上便挤满了弟子。桑澈站在外门弟子的队伍里，手中握着基础吐纳的法诀，目光却时不时地朝着内门弟子的方向望去，心中满是疑惑。

往日里，凌熠辰总会早早地来到演武场，要么指导内门弟子修炼，要么站在一旁静静观察，偶尔还会提点她几句灵力运转的诀窍。可今日，太阳都已经升起，却依旧不见他的身影。

“桑澈师妹，你在看什么呢？”虞水儿凑到她身边，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在等凌师弟呀？”

桑澈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没有，只是觉得今日的灵力有些紊乱，想看看内门弟子是怎么调整的。”

虞水儿笑着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放心吧，凌师弟肯定是有要事耽搁了。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桑澈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未减。她总觉得，凌熠辰今日缺席，绝非“要事耽搁”那么简单。

修炼结束后，桑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担忧，朝着主峰的方向跑去。她知道内门弟子居所禁止外门弟子入内，可一想到凌熠辰可能遇到危险，她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来到主峰脚下，桑澈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弟子，沿着墙角的阴影，一路绕到内门弟子居所的东侧——那里是凌熠辰房间的方向，靠近山壁，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

她轻轻敲了敲凌熠辰的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又喊了几声“凌师弟”，依旧只有寂静。桑澈的心猛地一沉，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桑澈瞬间屏住了呼吸。她快步走进房间，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凌熠辰满身是伤地躺在地上，月白色的弟子服（他昏迷前已换下玄色劲装）被鲜血染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缓缓渗出，染红了身下的青石砖。

“凌师弟！”桑澈惊呼一声，快步跑到他身边，双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上半身扶起。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只觉得一片冰凉，这让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凌师弟，你醒醒！你别吓我！”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凌熠辰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浓重的疲惫与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猩红。

“桑……桑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桑澈哽咽着说道，伸手想要检查他的伤口，却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

凌熠辰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眼的猩红越来越浓，盯着桑澈脖颈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桑澈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她能感觉到，凌熠辰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气息也变得灼热起来，与之前的冰冷截然不同。

“凌师弟，你怎么了？”桑澈担忧地问道，“是不是伤口很痛？我这就去给你找丹药！”

“别走……”凌熠辰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还有一种桑澈从未听过的沙哑与偏执，“别离开我……”

话音未落，凌熠辰突然猛地用力，将桑澈拉近自己。他的头微微低下，鼻尖蹭过她的脖颈，呼吸灼热得让她浑身发麻。桑澈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凌熠辰竟然咬了她的脖子！

“啊！”桑澈痛呼一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死死地扣在怀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顺着脖颈的伤口，被他缓缓吸入腹中。

恐惧与疑惑瞬间淹没了桑澈。她不明白，一向温和沉稳的凌师弟，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听着他压抑的喘息，她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心疼取代。她能感觉到，随着血液的流失，凌熠辰的身体似乎不再那么冰冷，气息也平稳了一些。

“凌师弟……”桑澈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没有再挣扎，只是轻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慢点……别伤了自己……”

凌熠辰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动作渐渐放缓，吸血的力度也轻了一些。他的双眼依旧通红，却少了几分偏执，多了几分迷茫与痛苦。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控制不住体内翻腾的魔气——墨烬的攻击中蕴含着噬魂魔功的余毒，此刻正侵蚀着他的神智，唯有新鲜的血液，才能暂时压制住魔毒的蔓延。

而桑澈的血液，似乎与常人不同。当他的牙齿刺破她的皮肤，感受到那股温热的血液流入腹中时，他体内的魔气竟然平静了许多，经脉的剧痛也缓解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凌熠辰终于松开了桑澈的脖颈。他看着她脖颈处那道渗着血的牙印，眼中满是愧疚与自责，声音沙哑地说道：“对……对不起……桑澈……我……”

“没事的，凌师弟。”桑澈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你的脸色好差。”

凌熠辰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一定吓坏了她，可他却无法解释——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曾是魔尊，如今中了魔毒，只能靠吸食她的血液来压制。

“我没事……只是遇到了点麻烦，受了些伤。”凌熠辰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低沉地说道，“你快走吧，这里是内门弟子居所，外门弟子不能进来，若是被长老发现，会连累你的。”

“我不走！”桑澈坚定地说道，伸手扶起他，“你的伤这么重，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我这就去采药阁给你拿疗伤的丹药，你等着我！”

说着，桑澈便想要起身，却被凌熠辰再次抓住了手腕。他看着她脖颈处的伤口，眼中满是担忧：“你的脖子……”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桑澈笑着说道，“比起你的伤，这根本不算什么。凌师弟，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凌熠辰还想说什么，却被桑澈轻轻推开。他看着她快步跑出房间的背影，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感激，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桑澈一路狂奔，来到采药阁。负责看管药材的长老见她神色慌张，脖颈处还带着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桑澈？你不在青芜院待着，跑来采药阁做什么？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长老，求您给我一些疗伤的丹药！”桑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急切地说道，“凌师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急需丹药救治！求您通融一下，给我一些止血藤、凝神草，还有最好的疗伤丹药！”

长老闻言，心中一惊。凌熠辰乃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天才，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看在凌熠辰的面子上，我就破例给你一次。这些药材你拿好，快去救治凌熠辰吧。”

说着，长老便从药柜里取出一堆药材和一瓶丹药，递给了桑澈。

“多谢长老！”桑澈感激地说道，接过药材和丹药，转身朝着凌熠辰的房间跑去。

回到房间时，凌熠辰依旧躺在地上，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桑澈连忙将他扶到床上，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可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胸口的伤口时，凌熠辰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凌师弟，是不是弄疼你了？”桑澈连忙收回手，眼中满是歉意。

“没事。”凌熠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你继续吧。”

桑澈点了点头，重新拿起药膏，一点点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她的动作认真而专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格外温柔。

凌熠辰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泛起一阵暖流。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偿还对她的亏欠了。

涂完药膏后，桑澈又将丹药喂给凌熠辰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流入凌熠辰的体内，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

“凌师弟，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守着你。”桑澈坐在床边，轻声说道。

凌熠辰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却还是摇了摇头：“你还是快走吧，若是被紫玄长老发现，他一定会为难你的。”

“我不怕。”桑澈坚定地说道，“自从我进入清水宗，你就一直照顾我、保护我。现在你受伤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了，有三位师姐帮我掩护，不会被发现的。”

凌熠辰看着她执着的模样，心中一阵温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多保重。”

桑澈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旁的药材，开始在房间的小炉上炼制丹药。她记得母亲曾教过她，用凝神草和静心花炼制的凝神丹，能快速稳定伤势，缓解疼痛。

凌熠辰躺在床上，看着桑澈忙碌的身影，渐渐闭上了眼睛。或许是丹药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