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宜香之刺

皇上走后，翊坤宫的烛火依旧亮着，可殿内的暖意却仿佛被一并带走了。年世兰坐在梳妆台前，颂芝正为她卸下头上的金凤簪，沉重的珠翠一件件落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敲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娘娘，皇上待您还是极好的，知道您身子不适，便没强求。”颂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年世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正红色的朝服衬得她肤白胜雪，眉眼间满是风华。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副风光无限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早已死去的心。

“极好？”她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颂芝，你见过真心待你的人，会眼睁睁看着你家破人亡吗？”

颂芝手一顿，“娘娘，您怎么说这话？年将军是国之栋梁，年家是皇亲国戚，怎么会……”

“怎么不会？”年世兰打断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曾孕育过一个小生命，却因为一碗安胎药，永远地离开了她。前世她以为是甄嬛害了她的孩子，直到临死前才知道，那碗药里的麝香，来自皇上亲手赐下的欢宜香。

十年欢宜香，十年不孕。皇上用一碗“独宠”的蜜糖，喂了她十年的毒药。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了，”颂芝见她脸色难看，急忙转移话题，“内务府刚才送来了新的香料，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的，给您安神用的。”

年世兰的心猛地一沉，“香料呢？”

“在殿外的架子上放着。”颂芝转身取来一个描金漆盒，打开后，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甜腻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正是她闻了十年的欢宜香。

前世，她以为这是皇上独宠她的证明，每日都要在殿内点燃，闻着这香气，便觉得自己是这后宫最幸福的女人。直到临死前，端妃才告诉她，这香里掺了麝香，是皇上特意吩咐太医院配制的，目的就是让她永远无法生育，断了年家借皇子夺权的可能。

“娘娘，这香闻着真舒服，皇上对您可真上心。”颂芝凑过去闻了闻，一脸羡慕。

年世兰却猛地闭紧了呼吸，胃里翻江倒海，强压着才没吐出来。她伸手按住漆盒，指尖冰凉，“把它收起来，放到库房最里面，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准动。”

颂芝愣住了，“娘娘，这是皇上特意给您的，您不用吗？”

“不用。”年世兰的声音斩钉截铁，“本宫闻着这香头晕，怕是消受不起。”

她不能用这香，哪怕一次也不行。前世十年的麝香，早已伤了她的根本，这一世，她要好好调理身体，不是为了给皇上生孩子，而是为了自己——只有身体好了，才有资本谋划退路。

颂芝虽不解，却还是听话地将漆盒收好。年世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欢宜香刚送来，她还没开始用，年羹尧还没因跋扈得罪百官，皇后还没开始构陷年家，甄嬛还没成长为能与她抗衡的对手。

这一世，她有足够的时间，扭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