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又黑又长,许立清打着手电,一手扶着黑瞎子的胳膊。他不知道这动作能有多大用处,因为黑瞎子脚下很稳,步子也正常,要不是呼吸时不时急促,根本看不出他伤得这么重,眼睛还看不见。
光线里隐隐出现些棱角,许立清起初以为是光影晃的,走近才看清是台阶——不是正经楼梯,而是顺着稍有坡度的石壁凿出来的,勉强能爬。
许立清停下脚步,尽管黑瞎子看着走路没什么事,但他觉得,对方身上的伤明显不能支撑他自己爬上去。
“许老板,”黑瞎子忽然开口,他一路沉默,这话来得突然,“上去之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带着我,咱们可能都出不去。”
黑瞎子还在继续:“这里暂时没有危险,不如我先留下,你出去了再带人来找我。”
黑瞎子纯粹是因为客观考虑,他自己身上伤重,不代表许立清没受一点伤,而阶梯不知道有多长,和爬山也没什么区别了,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许立清一个人先出去,不谈其他,凭借这个人的身份行事,他也不会相信许立清不会回来找他。
“黑爷以为自己在演什么生离死别的大戏吗?”许立清面无表情。
黑瞎子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回过味一想,不提那些考量,单单就这句话放在这种情境下好像是有点怪怪的。
他轻咳一声,本来灰沉的心情变得有些尴尬:“我...”
不是这个意思,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许立清在他面前微弯下腰:“上来吧,你自己注意伤口,今天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的衰气和我的势运谁能更胜一筹了。” 他都这样了,黑瞎子再说都得骂自己矫情了。
许立清向上攀爬的过程中,黑瞎子只能用手臂勾住他的肩膀,试着挺起胸膛,避免伤口摩擦。不过这个姿势,他是个有正常体重的成年男人,为了不加重许立清的负担,两人的身体之间的缝隙约等于没有,加上为避免累赘,他们都没有再穿上外套,身体的热度透过打底衫互相贴近,再如何保持距离,也让这个无可奈何的举措也变得不够正直。
光早就暗下去,黑暗中,许立清集中精力往上爬,耳中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一阶、两阶...十四...二十,黑瞎子刚开始还在数着许立清每次紧绷用力的次数,后来眼睛的痛感和胸口的麻痒越来越重,他注意力集中又变得分散,也没记清背着他的人到底爬了多少台阶了。
家破人亡的时候,黑瞎子做好了死的准备。意外撞破不该看的东西后,黑瞎子做好了死的准备。每次下地的时候,黑瞎子做好了死的准备,甚至于因为眼睛的问题,可以说他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
他贪钱,钱却从来不过夜,活着好好活,死了他也坦然死,可他真的没想到这趟最开始被他认为接过最轻易的一个活,能到如今这个地步。
血尸毒目前他知道的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还有眼睛,能不能撑到地方,他也不知道。
不过真要折在这,等哑巴下一次出那个破大门,该不会真以为那套房子是他一个人的了吧?话说回来,没他去找,哑巴还能不能记起房子也说不定,那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好像也不对,他的那两个小朋友也不太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
那其实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