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箐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目光下意识扫向人群——只见一位穿着蓝色衣袍的青年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眉眼清俊。是太子少师唐逐。
那双眼睛,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三年前,江南竹林。一场大雨刚过,空气里满是清新的潮湿气息,雾蒙蒙的水汽笼罩着整片竹林。萧钰箐背着满满一筐草药,正沿着小路往山下走,忽然,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她心里一动,秉持着医者仁心的念头,大着胆子循着血腥味往前走。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后,她看到一棵老槐树下,躺着一个少年——他的腿上插着一支箭,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袍,脸色苍白得吓人,正痛苦地蜷缩着身子,额头满是冷汗。
“喂?你还好吗?”
钰箐大着胆子往前挪了半步,指尖勾住覆在少年伤口上的布料,轻轻一撕——粗布裂开的瞬间,血肉模糊的伤口赫然暴露在眼前,连带着细小的砂石嵌在肉里,看得她心口一紧。
她立刻摸向怀中,指尖捻出瓷瓶里的止血药粉,又干脆利落地撕下裙摆一角,那紫色罗裙被扯出个缺口,露出截白皙的小腿。
少年躺在地上,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最终定格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单侧垂落的麻花辫缠着同色丝带,紫衣沾了点尘土却依旧亮眼,她蹙眉装药粉的模样,像株迎着风的紫菀。
他没说话,只默默将这副模样刻进了心里,连她撕裙摆时,罗裙下摆那道不规则的裂口,都一并记了下来。
“有点痛,你要忍一下了。”
思绪猛地回笼,钰箐指尖捻着茶盏边缘,将杯中的碧螺春细细品了一口。
茶雾氤氲中,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皇帝,唇角弯起:“皇兄,这茶该是今年的明前碧螺春吧?入口甘醇,茶香还绕着舌尖不散,当真是好茶。”
“不错不错,”皇帝爽朗地笑起来,指腹敲了敲桌面,“没想到钰箐也懂茶。小李子,吩咐下去,挑些上好的碧螺春,给念钰郡主的宫里送过去!”
“是,奴才遵旨。”小李子躬身应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这时,西荣归寻捧着一把长剑走上前,脚步带着少年人的雀跃。
那长剑剑身泛着冷光,剑柄上镶嵌的晶玉在殿内烛火下折射出细碎光芒,他像献宝似的将剑递到钰箐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姑母,我听闻您自幼是养父——江湖神医萧剑寒前辈带大的,想着前辈既在江湖,姑母定也习武。
这把剑是我最宝贝的,现在送给您!还请姑母给它赐个名!”
钰箐接过长剑,指尖在剑柄的晶玉上轻轻摩挲。
她确实会些武功,却也只是萧剑寒教的防身招式,算不得精湛。但看着西荣归寻期待的眼神,她还是来了兴致,手腕轻转,剑身在空气中划开道轻响:“谢谢我小侄,姑母很喜欢。既然是给我的剑,那便叫[箐野]吧,随我名中的箐字。”
“好名字!”西荣归寻刚要夸赞,一道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既然郡主有如此好剑,又得萧神医教导,定是武功绝顶。不如在殿上展示展示,让我们也开开眼?”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肖瑜颜站在殿门口,一身紫衣衬得她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无辜的笑意,眼底却藏着点挑衅。
她快步走上前,对着皇帝屈膝行礼,声音清脆:
“公主伴读肖瑜颜,参见皇上。方才路上耽搁了,来迟了还请皇上责罚。”
钰箐眉梢微挑,看向皇帝:
“皇兄,这是?”
皇帝挥手示意肖瑜颜起身落座,指尖捏了捏眉心,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这是肖瑜颜,皇后的妹妹,也是唐少师的未婚妻,平日里跟着白媚公主做伴读。”
“唐少师的未婚妻?”钰箐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握着茶盏的指尖紧了紧。
她没说话,只抬眼看向站在一侧的唐意逐,目光里带着点探究——原来他已有婚约。
可肖瑜颜却没打算就此打住,落座后又笑着起哄:“郡主方才赐剑那般潇洒,不如就展示下轻功吧?让我们瞧瞧箐野剑配上郡主的轻功,得多好看。”
周围人也跟着附和,钰箐心里犯了难——她最不拿手的就是轻功,当年练轻功时还摔过,至今想起都发怵。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正想硬着头皮应下,一道清爽的男声却突然响起:
“念钰郡主应当不擅轻功吧?”
唐意逐往前站了半步,蓝衣袖口随动作晃了晃,目光落在钰箐微僵的肩膀上,语气放得温和。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指腹似乎还能想起当年被她上药时,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
“若是如此,臣的轻功尚可。你我一同展示,相互补缺,倒也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望郡主赏脸,同臣一起?”
“他?在帮我?”钰箐心里咯噔一下,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裙摆。是认出来了吗?
没等她想明白,周围的催促声又涌了上来。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刚触到唐意逐的小臂,就觉他微微侧过身——他掌心攥着段雪色丝绸,指腹轻轻蹭过她腰侧的衣料时,动作刻意放得更轻,像是怕碰疼她,就像当年她小心翼翼给伤口撒药粉的模样。
丝绸一圈圈绕上来,他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丝带,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截垂在肩头的麻花辫。
钰箐盯着他垂落的眼睫,那睫毛在眼下投了片浅影,和当年少年躺在地上时,睫毛轻颤的模样渐渐重合。
她猛地反应过来,指尖飞快地捏住丝绸末端,一把解开。
雪色丝绸从腰上滑下来,带着点他掌心的温度,她攥紧那团软滑的布料,抬头撞进唐意逐的目光里——他眼底藏着的温柔太明显,让她心跳骤然失序。
不过两秒,她就先移开眼,声音里藏着点没压下去的慌乱:
“多谢唐少师好意,我、我认为如此不妥,这丝绸还是我自己拿着吧。”
说话时,她攥着丝绸的指节因为用力,泛出了几分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