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大胤京城,国公府偏厅。
萧云谏坐在主位上,二十二岁,月白长袍,眉眼清俊,端得是一副温润世子相。他手指搭在扶手上,指尖离那碗参汤只差半寸。侍女低头垂手站在一旁,两名护卫守在门口,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就等他喝下这口“孝心”。
没人知道,他昨晚又听见了三声剑鸣。
第一声:柳轻眉今早补了三层粉。
第二声:防她下毒。
第三声:汤里有东西,别碰。
系统没说是什么毒,也没说剂量多少,就像个爱发弹幕的嘴臭网友,只负责剧透不包售后。但三年来每条都准,萧云谏早就学会了听劝。
他不动声色收回手,正要开口推拒,窗户“哗啦”一声炸了。
一个红裙姑娘从天而降,手里还捏着半串糖葫芦。
她落地第一件事不是救人,而是盯着萧云谏的脸猛看三秒,小声嘀咕:“系统说得对,这人不扎可惜了。”
话音未落,袖中银光一闪,一枚细针精准挑飞他面前的汤匙。参汤泼在地上,青砖“滋”地冒起黑烟,焦痕像蜘蛛爬过。
全场静默。
侍女尖叫:“刺客!”
护卫拔刀。
红裙姑娘却把糖葫芦往嘴里一塞,单手举起一面琉璃镜照向汤碗。镜面泛起微光,浮现出一条断裂的命格线,末端直指柳轻眉三个字。
她冷笑:“你若信我,就说这汤是你拒收的。”
萧云谏眼神微动。
下一秒,他冷脸抬手,将整碗参汤砸在地上:“本世子不需继妃施恩。”
“哐当”一声,碎瓷飞溅。
门外脚步纷乱,锁链声由远及近。府兵来了,五个人,全副武装,领头那人腰间挂着铁钩锁,明显是冲着活捉来的。
红裙姑娘皱眉:“完了,走不了了。”
萧云谏忽然身子一歪,整个人软倒下来,顺势靠进她怀里,声音极低:“走西角门,第三棵梅树下有暗格。”
她愣住:“你装晕?”
“嗯。”他闭着眼,“扶好我。”
她咬牙,一手搂住他肩膀,一手把糖葫芦塞回嘴里叼着,拖着他往外冲。
两名护卫扑上来,她反手两枚银针甩出,分别扎中对方膝盖麻筋。两人“哎哟”跪地,锁链还没甩开就摔了个狗啃泥。
回廊被封,前后夹击。
她咬着糖葫芦,扶着他狂奔,一边跑一边用指尖在他后颈穴位轻轻一戳——这是续命针法里的“醒神引”,既能维持假晕状态,又能防止真昏过去。
“你倒是会用我。”萧云谏闭着眼嘟囔。
“彼此彼此。”她笑,“下次我救你,记得付诊金。”
转过抄手游廊,第三棵老梅树到了。她伸手在树根凹处一按,“咔”的一声,地面翻开一块石板,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她一脚踩空,抱着他滚了进去。
哗啦!
水花四溅。
两人跌进一条狭窄的排水暗道,头顶石板自动合拢,外头追兵的脚步声顿时被隔绝。水流从脚边淌过,带着陈年腐叶味,湿气扑面。
凤昭吐掉糖葫芦棍,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我说,你刚才装得挺像啊,呼吸心跳都压到最低了。”
萧云谏坐起身,从怀中取出一片残破瓷片,在边缘刮下一点黑色粉末,包进袖角布料里:“她熬了三年参汤,今年才动手,说明时机到了。”
“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是,”他抬头看她,“有人觉得我能活太久是种错误。”
她咧嘴一笑,从药囊里摸出一根新糖葫芦递过去:“那你还敢喝?”
他接过,没吃,只是看着她左眼尾那道金纹在幽光下微微发亮:“你又是谁?为什么帮我?”
“凤昭。”她报上名字,晃了晃手中的琉璃镜,“游方神医,专治各种命不该绝。刚才系统提醒我——萧云谏三息内喝汤必死。”
“系统?”
“对啊。”她眨眨眼,“它说你会摔个狗吃屎,所以我提前来接住了。”
他沉默两秒,把糖葫芦掰成两半,递一半回去:“谢谢。”
她接过,咔嚓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甜的。”
“是山楂。”他说。
“也是命。”她笑。
外头搜查声渐远,脚步散去。
暗道深处只剩流水滴答。
萧云谏靠在石壁上,湿衣贴背,手中紧攥着那包黑色粉末。他知道这不是普通毒药,而是蛊毒与丹毒的混合物,入口即融经脉,七日内无症状,第八日暴毙如雷击。
而能炼这种毒的人,整个国公府只有一个。
他刚想到这儿,耳边忽然响起三声轻鸣。
叮——
叮——
叮——
熟悉的剑鸣入梦。
下一则天道碎片来了。
内容只有六个字:
“凤昭裙摆沾血。”
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正晃着腿吃糖葫芦的红裙少女。
她的裙角确实有一抹暗红,像是蹭到了什么,但她本人毫无察觉,还在哼小曲。
萧云谏缓缓握紧拳头。
那血……不是她的。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头顶石板突然传来一阵摩擦声。
有人在外面撬机关。
凤昭耳朵一动,立刻熄了笑声。
石板松动,一道黑影正试图往下探头。
萧云谏一把拽过她,将她按在墙角,自己挡在前面,右手悄然搭上腰间重剑。
凤昭却不慌,反而从袖中摸出一颗圆滚滚的药丸,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凑近他耳边,热气拂过耳廓:
“待会儿我吐一口雾,你就喊‘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