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酒吧里的锋芒
（起）
电话挂断，林婉秋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听筒里秦浩那看似热情、实则不容拒绝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尤其是最后那句“聊聊城西古玩市场那个项目”，更像是一句精准的威胁，戳中了她眼下最敏感的神经。
她疲惫地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秦浩的邀约，绝不仅仅是品酒那么简单。他点名要凌霄一起去，用意再明显不过——他要当着她的面，彻底羞辱凌霄，以此打击她，并彰显他秦大少在这云城的能量和……对她的所有权。
去，无疑是自取其辱，凌霄将会面对比寿宴和公司里恶劣十倍的境地。秦浩的手段，她有所耳闻。
不去？以秦浩睚眦必报的性格，以及秦家在林氏集团当前合作项目上的影响力，他有一万种方法让林氏更加难熬。那个关乎集团生死的城西古玩市场拆迁改造项目，秦家正是最关键的合作方和资金提供者。
进退维谷。
休息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凌霄走了出来。他看到了林婉秋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挣扎与焦虑。
“怎么了？”他问，声音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调子，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婉秋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他穿着廉价的旧西装，身姿却莫名挺直，眼神平静，与这间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奢华办公室格格不入。告诉他真相有什么用？他能做什么？除了徒增一份担忧和另一个被羞辱的对象之外，毫无意义。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终究还是要独自面对这一切。
“没什么。”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带着职业性的敷衍，“晚上有个应酬，你……下班后自己先回去。”她最终还是决定独自赴约，独自承受秦浩的刁难。这是她作为林氏总裁的责任，也是她……对凌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保护。
凌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那历经万载的神魂，何其敏锐，林婉秋那点掩饰在他眼中如同透明。她眼底的决绝、无奈和隐藏极深的一丝恐惧，被他清晰地捕捉到。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
然而，在他转身看似要回到休息室的刹那，一缕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神念，如同最灵巧的微风，悄无声息地拂过林婉秋办公桌上那张摊开的文件，将“帝豪会所”、“晚八点”、“秦浩”这几个关键信息，清晰地印入脑海。
帝豪会所，云城最顶级的销金窟，也是秦浩经常厮混的地方。
鸿门宴吗？凌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承）
下班时间到了，林婉秋刻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公司。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驶向了与“帝豪”方向相反的江边。她需要一点时间独处，整理心情，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风暴。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车后不远处，一辆毫不起眼的出租车，正不近不远地跟着。车内，凌霄闭目养神，司机则按照他的指示，稳稳地跟着林婉秋那辆显眼的白色轿车。
江风带着水汽吹拂而来，稍稍驱散了林婉秋心头的烦闷。她在江边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看着夕阳将江面染成一片凄艳的橙红，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最终，她看了看时间，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般，重新发动车子，驶向那个她极不愿去的地方。
帝豪会所，灯火辉煌，门口停满了各式豪车。林婉秋停好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这才迈步走向那扇流光溢彩的大门。
她前脚刚进去，后脚出租车便停在了街角暗处。凌霄付了车费，下车，身影融入夜色之中。他没有走正门，而是如同鬼魅般绕到了会所侧面。观察片刻后，他选中了一处监控死角，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轻轻一跃，手掌在墙壁凹凸处借力两次，便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高达三米多的围墙，落入院内。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根据神念之前捕捉到的信息，他轻易地锁定了会所三楼一个名为“帝王厅”的包间。他没有进去，而是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隐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庞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渗透进那间隔音极好的包间，将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转）
帝王厅内，灯光被刻意调得暧昧。巨大的环形沙发上，坐着的中心人物正是秦浩。他穿着一身休闲范儿的奢侈品牌，翘着二郎腿，手里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身边还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都是云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此刻正众星捧月般围着秦浩，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林婉秋被服务生引进来时，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哟！咱们的林大总裁可算是来了！真是让我们好等啊！”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率先起哄道。
秦浩放下酒杯，笑着站起身，很自然地就想上前揽住林婉秋的肩膀：“婉秋，你可是迟到了，待会得自罚三杯哦！”
林婉秋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语气疏离而客套：“秦少，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耽搁了。酒我喝一点就好，明天还有早会。”
秦浩的手落了个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脸上笑容不变：“工作永远是做不完的，该放松就得放松。来，坐我旁边。”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空出的主位。
林婉秋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坐了过去，但身体刻意保持着距离。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老公呢？”秦浩坐下，身体微微倾向林婉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我不是说了，让他一起来嘛。怎么，是觉得带不出手，还是怕我吃了他？”
这话引得沙发上的其他人一阵低笑。
林婉秋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他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我先让他回去了。”
“不习惯？”秦浩嗤笑一声，“是不习惯，还是没资格来这种地方？婉秋，不是我说你，咱们这个圈子，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守着一个废物，有什么前途？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他话语中的侮辱意味毫不掩饰，林婉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秦浩！请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秦浩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凑近她，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威胁，“尊重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给的。婉秋，城西那个项目，我们秦家投不投，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你现在为了那个废物跟我甩脸子，值得吗？”
林婉秋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果然，他还是用项目来要挟她。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屈辱，却无力反驳。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帝豪经理制服的中年男人端着两瓶包装奢华的红酒走了进来，满脸堆笑：“秦少，您要的82年拉菲醒好了，现在上吗？”
“上！当然上！”秦浩重新靠回沙发，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态，对着林婉秋和众人说道，“大家都尝尝，这可是我托了不少关系才弄来的好东西。婉秋，尤其是你，今天必须多喝几杯，就当是……为你那上不了台面的老公，给大家赔个不是了！”
这话恶毒至极，将林婉秋的尊严踩在脚下摩擦。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秦浩，你够了！这酒，我不喝！”
“不喝？”秦浩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个空酒杯，亲自倒了大半杯红酒，然后“啪”一声，重重地顿在林婉秋面前的茶几上，红色的酒液溅出几滴。
“今天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些噤若寒蝉的纨绔们，冷笑道，“我就让人喂你喝！”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压迫感。林婉秋孤立无援地站着，面对着秦浩和他那群帮凶不怀好意的目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心脏。
（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不算响亮，却异常清晰的闷响，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门口。
只见凌霄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上还是那件旧西装，神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他似乎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包间里的景象，然后目光“恰好”落在了孤立无援、脸色苍白的林婉秋身上。
“婉秋？”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担忧”，“我……我看你车停在外面，这么晚没回家，有点担心，就……进来看看。你没事吧？”
他的出现，太突兀，太不合时宜，以至于包间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林婉秋更是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凌霄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找来的？他进来做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秦浩最先反应过来，他脸上的冰冷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嘲讽和兴奋所取代。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个废物，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哟！我当是谁呢！”秦浩夸张地大笑起来，打破了寂静，“原来是咱们的林家女婿，不，是‘贤婿’驾到了！怎么，是担心你老婆在我这儿吃亏？还是闻着酒香味，想来蹭一杯啊？”
纨绔们也跟着哄笑起来，各种污言秽语扑面而来。
“这废物还真敢来啊？”
“瞧他那穷酸样，这地方是他能进的么？”
“保安呢？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凌霄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嘲讽，他只是看着林婉秋，又重复了一遍：“婉秋，很晚了，该回家了。”
林婉秋又急又气，急的是凌霄身处险境，气的是他不自量力跑来添乱。她快步走到凌霄身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道：“谁让你来的！快走！”
“走？”秦浩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站起身，晃着酒杯走到凌霄面前，用充满侮辱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干嘛？怎么，怕了？”
他将那杯原本要“喂”给林婉秋的酒，递到凌霄面前，脸上带着恶意的笑：“既然你这么‘关心’你老婆，那这杯酒，你替她喝了，怎么样？这可是82年的拉菲，你这种废物，一辈子都尝不到一口！今天算你走运，爷赏你的！”
浓烈的酒精气味混合着秦浩身上令人作呕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
凌霄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秦浩脸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秦浩没来由地心里一突，仿佛被什么冰冷的猛兽盯上了一般。
但旋即，秦浩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怯意感到恼怒。一个废物而已，我怕他做什么？
“喝啊！”他厉声催促，几乎要将酒杯怼到凌霄脸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凌霄要么屈辱地喝下，要么被秦浩羞辱得更惨的时候——
凌霄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给人一种举重若轻的错觉。他没有去接那杯酒，而是手腕一翻，五指如钩，精准地扣住了秦浩递酒杯的手腕！
秦浩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和酸麻，仿佛被铁钳死死夹住，骨头都在呻吟！他“啊”地惨叫一声，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那杯价值不菲的拉菲，连同精致的水晶杯，朝着地面坠落。
然而，酒杯并未摔碎。
在它即将触地的刹那，凌霄的脚背如同灵蛇般向上一撩，恰到好处地托住了杯底，轻轻一挑。那酒杯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了旁边目瞪口呆的服务生端着的空托盘上，杯中的酒液，只是微微晃动，一滴未洒！
这一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整个包间，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凌霄。刚才那是什么？杂技吗？可那速度，那精准度……
秦浩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又惊又怒地看着凌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清晰地告诉他，刚才那不是幻觉！这个废物，他……他怎么敢？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凌霄松开了扣住秦浩的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他看都没看秦浩一眼，转而望向同样处于震惊中的林婉秋，语气依旧平淡：
“酒撒了，可惜。我们回家吧。”
说完，他自然而然地拉起林婉秋冰凉的手，转身，向着包间外走去。
他所过之处，那些原本气焰嚣张的纨绔子弟，竟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那个穿着旧西装的背影，在此刻，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包间里才像是解除了定身术。
“浩……浩哥，你没事吧？”花衬衫青年颤声问道。
秦浩猛地甩开他搀扶的手，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暴怒和一种被羞辱后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门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凌霄……你他妈敢动我？！好！很好！老子要不玩死你，就不姓秦！”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杯盘酒瓶摔碎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叫人！给我把雷师傅请来！”
（悬念结尾）
帝豪会所外，夜风微凉。
林婉秋被凌霄拉着，几乎是踉跄地走着。她的心跳得飞快，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包间里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凌霄那快如闪电的动作，扣住秦浩手腕时的狠厉，还有那精准踢杯的举重若轻……这真的是那个在她家默默忍受了三年羞辱的凌霄吗？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他。夜色下，凌霄的侧脸线条冷硬，眼神深邃如同眼前的夜空，让人完全看不透。
“凌霄……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问起。问他怎么会找到这里？问他刚才那一下是怎么回事？问他知不知道彻底得罪秦浩的后果？
万千疑问堵在胸口。
凌霄停下脚步，松开了她的手，目光平静地看向她：“车在哪？”
他的平静，反而让林婉秋更加心乱如麻。她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
两人默默地向车子走去。快到车旁时，凌霄似乎无意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一个烟灰缸，或许不值钱。但有些人，连烟灰缸都不如。”
林婉秋猛地一怔，停下了脚步，霍然转头看向他。
烟灰缸？他是在说寿宴上那个？还是……另有所指？
夜色深沉，凌霄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的感慨。
但林婉秋的心，却因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看着车内那个模糊而平静的侧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她这个“丈夫”的身上，隐藏着一个巨大得令人不安的秘密。
而此刻，在他们离开的帝豪会所顶楼，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前，一道模糊的身影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林婉秋的车子驶入夜幕。那身影低声自语，带着一丝玩味：
“有趣……区区一个凡人赘婿，身上竟有如此精妙的发力技巧，甚至……还带着一丝连我都感到心悸的古老气息？冥帝大人要找的东西……会与他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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