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流与杀机

第6章 暗流与杀机

（起）

回程的车厢内，死寂得能听到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林婉秋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副驾驶座上那个沉默的身影。

凌霄。

他依旧穿着那身与豪华跑车内饰格格不入的旧西装，闭着眼，头微微后仰靠着座椅，呼吸平稳，仿佛刚才在帝豪会所那石破天惊的出手，以及随后引发的滔天巨浪，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此刻正在小憩。

但这平静，落在林婉秋眼中，却比任何解释或咆哮都更让她心绪难平。

那不是她熟悉的、带着麻木和逆来顺受的沉默。这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沉寂，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海面，又像是沉睡的火山，你不知道它何时会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翻腾、碰撞，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

他是怎么找到帝豪会所的？他怎么敢对秦浩动手？他那迅如闪电、精准无比的身手是从哪里来的？他最后那句关于“烟灰缸”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知不知道，打了秦浩，会引来怎样可怕的后果？秦家的报复，绝不是现在内忧外患的林家能够承受的！他这么做，是将他自己，还有她，以及整个林氏集团，都推到了悬崖边上！

恐惧、疑惑、一丝难以言喻的、因被保护而产生的悸动，以及更深重的对未来的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终于忍不住，在一个红灯前踩下刹车，转过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凌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凌霄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她。他的眼眸在车内的昏暗光线下，幽深得如同古井。

“他逼你喝酒。”凌霄的回答简单直接，听不出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可是……”林婉秋急切地打断他，“那是秦浩！秦家的独子！你打了他，秦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用最狠毒的手段报复你，报复林家！你……你太冲动了！”

冲动？凌霄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嘲讽。统御神域万载，历经亿万征战，他早已不知“冲动”为何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最精密的计算。出手，是因为计算的收益大于风险。震慑秦浩，避免林婉秋当场受辱，同时更高效地汲取负面情绪修复神格，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场可控的冲突，来测试这具身体目前能发挥的极限，以及，这个世界的“水面”之下，到底隐藏着多少“东西”。

秦浩，不过是一块不错的试金石，顺便还能提供不菲的“修炼资源”。

“事情已经发生了。”凌霄的语气依旧平淡，“担心无用。”

“无用？”林婉秋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发闷，“你说得轻巧！那是秦家！我们林家现在好几个项目都指着秦家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资源！他们只要动动手指，林家就可能万劫不复！”

“所以，”凌霄的目光重新看向前方闪烁的红灯，声音低沉了几分，“你打算怎么做？把我交出去，平息秦家的怒火？”

林婉秋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交出去？这个念头在她看到凌霄拉住她手、带她离开那个窒息包间的那一刻，就从未出现过。哪怕再恐惧后果，她也无法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

“我……”她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重新握紧了方向盘，“我不会那么做。但这件事必须想办法解决……回家再说吧。”

绿灯亮起，跑车重新汇入车流，但车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承）

回到林家别墅，已是深夜。

别墅内灯火通明，显然有人还未入睡，或者说，正在等着他们。

果然，刚走进客厅，一股低压风暴便迎面扑来。

王琴铁青着脸，双手抱胸，像一尊门神般矗立在客厅中央。林伟则坐在沙发上，脸上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他的手腕处似乎简单包扎过，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怨毒。

“你还知道回来？！”王琴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她无视了林婉秋，喷火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凌霄身上，“你这个丧门星！闯祸精！我们林家是造了什么孽，招了你这么个东西！”

林婉秋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将凌霄挡在身后，却被王琴粗暴地推开。

“妈！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王琴指着凌霄的鼻子，唾沫横飞，“你问问这个废物干了什么！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帝豪会所对秦少动手！把秦少的手腕都捏伤了！秦家刚才电话直接打到你爸那里了！语气冷得能冻死人！你说，他想干什么？是不是非要把我们林家彻底搞垮他才甘心？！”

林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姐，这回你可护不住他了！打秦浩？他以为他是谁？武林高手啊？我看他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疯子！赶紧把他绑了，明天一早送去秦家赔罪！不然我们全家都得跟着他玩完！”

面对这劈头盖脸的责骂，凌霄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没有看暴怒的王琴和林伟，目光淡淡扫过客厅，然后便径直朝着通往三楼杂物间的楼梯走去。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王琴暴跳如雷。

“你给我站住！”她尖叫着冲过去，想抓住凌霄。

凌霄脚步未停，只是在王琴的手即将碰到他衣袖的瞬间，身体微不可查地一侧，王琴便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反了天了！你这个废物还敢躲？！”王琴状若疯癫，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花瓶就要砸过去。

“妈！够了！”林婉秋急忙上前死死拉住她，心力交瘁地喊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骂他打他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怎么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王琴一把甩开林婉秋，指着凌霄的背影，对闻声从书房出来的林正宏哭喊道，“正宏！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废物把我们林家害成什么样子了！你必须把他赶出去！立刻！马上！不然秦家的怒火下来，我们全都得给他陪葬！”

林正宏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他看了看一脸平静（或者说麻木）的凌霄，又看了看哭天抢地的妻子和怨毒的儿子，最后目光落在满脸疲惫和倔强的女儿身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都别吵了！”他沉声喝道，显示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秦家那边……我会想办法去沟通。婉秋，你明天一早，准备一份厚礼，跟我一起去秦家登门道歉。”

他又看向凌霄，眼神复杂，带着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至于你……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别墅半步！好好在家里反省！”

这看似是禁足惩罚，实则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将凌霄暂时与外界隔离，避免冲突进一步激化。

凌霄脚步停在楼梯口，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停顿了一秒，便继续迈步，走上了楼梯，消失在阴影里。

他的沉默，在王家母子看来是懦弱和认罪，在林正宏看来是识时务，但在林婉秋眼中，却更像是一种……不屑一顾。

（转）

与此同时，云城另一处极尽奢华的私人别墅内。

秦浩半躺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手腕上敷着冰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一名穿着唐装、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的手腕。

“雷师傅，怎么样？”秦浩忍着痛问道。

被称为雷师傅的老者收回手，眉头紧锁：“秦少，手腕骨骼无恙，只是软组织有些挫伤。但……伤您的手法，很不一般。”

“哦？”秦浩坐直了身体，“怎么个不一般法？”

雷师傅沉吟道：“对方出手极快，力道控制更是妙到毫巅。只是让您感到剧痛和暂时脱力，却并未造成真正的骨骼损伤。这绝非普通人胡乱出手能做到的，倒像是……精通擒拿格斗的高手，而且，是对自身力量掌控到了精细入微地步的高手。”

秦浩的瞳孔微微收缩：“你的意思是……那个废物赘婿，是个高手？”

“目前还不好说。”雷师傅摇摇头，“仅从这一下判断，此人绝不简单。秦少，您确定他之前没有任何功夫底子？林家也从未提及？”

“确定！”秦浩咬牙切齿道，“他在林家三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然我怎么会着了他的道！”他越想越气，“妈的，难道这废物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雷师傅眼中精光一闪：“如果是伪装，那此人心机之深，恐怕超乎想象。秦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再行动手。”

“从长计议？”秦浩猛地将冰袋摔在地上，面目狰狞，“我他妈等不了！这口气不出，我秦浩以后还在云城怎么混？雷师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那个废物付出代价！断手断脚！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看着状若疯狂的秦浩，雷师傅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了，便道：“既然秦少决意要出手，那老夫便走一趟。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老夫需要先摸清他的底细。明日，老夫会去林家附近‘看看’。”

秦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好！有雷师傅您出马，我就放心了！记住，我要活的！我要亲自炮制他！”

杀机，在奢华的别墅内弥漫开来。

（合）

三楼，杂物间。

凌霄盘膝坐在硬板床上，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小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帝豪会所发生的一切，以及回家后林家的风暴，都未能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于他而言，这些都不过是修复神格路上的些许尘埃。

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在帝豪会所，当他扣住秦浩手腕的瞬间，除了感受到秦浩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气血之力（似乎是某种粗浅的锻炼法门），他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被窥视感。

那感觉来自会所顶楼，冰冷、淡漠，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与包间里那些纨绔子弟的气息截然不同。

是秦浩的保镖？还是……别的什么？

地球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冥帝的爪牙，或许已经渗透到了这个星球的各个角落。今晚的冲突，虽然在他的掌控之内，但也无疑让他更早地暴露在某些存在的视线之下。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他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

心念一动，他的神念再次沉入体内，观察着那破碎的神格。经过今晚这一场“情绪风暴”的洗礼，尤其是秦浩那极致的愤怒和羞辱提供的“优质能量”，神格上一道细微的裂痕，似乎真的愈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中心的光芒也凝实了少许。

《九劫不灭天功》，果然玄妙。以众生情绪为薪柴，淬炼己身，于绝境中涅槃。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更需要……实质性的能量源。比如，散落的神格碎片。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枕边那个粗糙的塑料烟灰缸上。白日在公司看到的“城西古玩市场”几个字，浮现在脑海。

那里，会有他需要的东西吗？

（悬念结尾）

就在凌霄凝神感应烟灰缸，试图再次捕捉那丝微弱的悸动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灵魂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烟灰缸内部传来！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悸动，而是一种清晰的、带着某种规律的……共鸣！

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它！或者说，呼唤着与它同源的力量！

凌霄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瞬间锁定了震颤传来的方向——正是城西！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散布在别墅周围的微弱神念，捕捉到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越过了林家别墅的外墙，落地无声，正朝着主楼方向快速潜行而来。

身影的气息凝练，步伐沉稳，远非寻常保镖或窃贼可比。

凌霄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秦家的报复，比他预想的，来得还要快一些。

而城西的呼唤，也恰在此时变得清晰。

今晚，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