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玄关，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陆星眠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指尖攥着的画笔，搭的一声掉落在速写本上，留下一道突兀的墨痕
客厅只开了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晕刚好圈住他脚边散落的画纸，全是今天艺考模拟考的失败作品，他盯着那道墨痕发呆，直到陆沉舟的身影出现在灯光边缘，才别扭地别过脸，“还没睡？”陆沉舟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他脱下沾着寒气的大衣，随手搭在玄关的衣帽架上，动作熟稔得近乎机械，玄关的灯光照在他眼下的青黑上，衬得那张本就清瘦的脸更显疲惫
陆星眠没应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速写本的页角，把纸边碾得发皱，画室老师的话还在耳边打转，你基础太浮，心思根本没在画上，再这样下去明年也考不上，他想找人说说话，可翻遍通讯录，最后还是只能等这个总是晚归的哥哥
陆沉舟换好鞋走进客厅，目光扫过满地画纸，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没去捡，只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到陆星眠面前“先喝口水”
杯子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陆星眠却忽然觉得烦躁，抬手挥开“不用！”温水洒在地板上，溅湿了几张画纸的角落，晕开一片片浅灰
陆沉舟的手僵在半空，几秒后才缓缓收回，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他没生气，只是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模拟考成绩出来了？”，“出来了！不好！特别差！”陆星眠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你满意了？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我考成什么样你根本不在乎！上次家长会你说忙，这次模拟考分析会你又缺席，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成不了气候？”，他越说越激动，眼眶泛起红意，其实他不是怪哥哥缺席，是怪自己不争气，更怪这种永远等不到人的孤独，从父母在他十三岁那年车祸离世后，这种孤独就跟着他，而陆沉舟，明明是他唯一的亲人，却总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陆沉舟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今天本想早点回来，可项目甲方临时要求修改图纸，一群人从下午熬到凌晨，他掏出手机想翻出和甲方的聊天记录解释，却瞥见屏幕上弹出的画室老师的消息，星眠情绪不太好，你多开导他，他其实很在意你的看法，指尖顿了顿，他最终还是把手机收了回去，解释好像总是显得苍白，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用行动代替语言，就像为了凑星眠的画室学费，他偷偷接了三个私活，就像知道星眠爱吃城南的糖糕，再晚回家也会绕路去买，只是今天回来时店已经关了
“明天我陪你去画室，和老师聊聊”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弯腰去捡地上的画纸，指尖碰到那张沾了水渍的画时，他动作轻了些，那上面画的是小时候的老房子，院子里有棵枇杷树，树下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陆星眠看着他弯腰的背影，突然没了发脾气的力气。他注意到哥哥衬衫袖口磨破的边，那是穿了三年的旧衬衫，还注意到他捡画纸时，左手食指微微颤抖 ，那是长期握画笔和鼠标落下的毛病
“不用你陪”他闷闷地说，转身往卧室走，“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
卧室门，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陆沉舟直起身，手里还攥着那张画着老房子的速写，暖黄的灯光照在画上，他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身影，眼神柔和了许多，指尖轻轻摩挲着画纸边缘，像在触碰遥远的时光
茶几上的温水还冒着袅袅热气，旁边放着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苏蔓发来的消息，陆工，明天上午的会推迟到下午了，你可以多休息会儿，对了，上次说的复读画室我帮你问好了，老师很专业，陆沉舟回复了谢谢，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拿起沙发上的速写本，翻到最新的一页，那是幅未完成的肖像，画的是他自己，眉眼间带着藏不住的疲惫，只是画中人的嘴角，被轻轻勾勒出一道浅弧
他坐在沙发上，指尖划过那道弧线，无声地笑了笑，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脚边，像撒了一地碎银，他不知道，卧室里的陆星眠正贴着门板站着，耳朵紧紧贴着冰凉的木头，直到听见客厅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才慢慢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膝盖
速写本的夹层里，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三年前陆沉舟送他去画室时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星眠，别怕，哥哥在”那天的风很大，纸条被吹得飞起来，他追了三条街才捡回来，一直藏到现在
陆沉舟起身去书房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一张说明书，上面写着胃黏膜保护剂，他慌忙捡起，揉成一团塞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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