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锦绣皇都，喧嚣的人声透过车壁传来，却驱不散车厢内凝滞的冰冷。
楚夭，如今的凤戏阳，始终闭目养神，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再给予对面的夏静石。她能感受到那看似平静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她不在乎。
抵达振南王府的流程简洁得近乎仓促。显然，夏静石这位王爷在朝中的地位，并不如他外表那般光鲜。府邸虽大，却透着一股陈旧的压抑感。
未及休整，宫中的传召便至——陛下与太后要即刻觐见夙砂国公主。
夏静石看向她，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想提醒她宫中的险恶，或许是想嘱咐她谨言慎行。但凤戏阳已经径直走向府门外等候的宫辇，裙裾曳地，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留恋与依赖。
他抿了抿唇，将未出口的话咽下，沉默地跟了上去。
皇宫，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每一处极致的奢华背后，都隐藏着噬人的危机。
大殿之上，气氛凝重。年轻的皇帝夏静炎高踞龙椅，一身明黄龙袍，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被酒色浸染的慵懒和戾气。他的目光在凤戏阳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便肆无忌惮地黏在了她的脸上，那其中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占有欲，让周遭的空气都黏稠了几分。
凤戏阳微微垂眸，依礼参拜，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却自有一股疏离。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夏静炎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她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皇帝的审视，没有畏惧，没有讨好，甚至没有寻常女子面对帝王时应有的羞怯。那双妩媚的凤眼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夏静炎挑了挑眉，兴趣似乎更浓了。他喜欢美人，尤其是带刺的。
“皇兄，”他的视线终于转向一旁的夏静石，语气瞬间变得轻慢而刻薄，“你倒是好福气，去一趟夙砂，竟能求娶到如此绝色。只是不知，你这微末王府，是否供养得起这般明珠？”
这话语中的羞辱，毫不掩饰。满殿的宫人、侍立的官员，皆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敢出声。
夏静石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陛下说笑了。”
“说笑？”夏静炎嗤笑一声，随手将案几上的一本奏折扔到他脚下，“边境军饷亏空，你这振南王是怎么办事的？莫非心思都用在讨好美人身上了？”
这已是毫无道理的刁难。
凤戏阳冷眼旁观，如同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她看到夏静石躬身拾起奏折，看到他隐忍的侧脸线条，看到他在这位皇帝弟弟面前，连基本的尊严都难以维持。
原主此刻，怕是早已心疼不已，恨不得挺身而出为他辩解了吧？
可她不会。
她甚至微微侧过身，将自己与夏静石的距离拉得更开一些，仿佛在无声地划清界限。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了殿上所有人的眼中，包括龙椅上的夏静炎，和他身旁那位一直沉默打量着她的太后。
太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带着审视与不喜。
“凤氏，”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威严，“既入我锦绣，当恪守妇德，安分守己，襄助王爷，莫要恃宠而骄，徒惹是非。”这话，是警告，也是下马威。
凤戏阳微微屈膝，语气平淡无波：“谨遵太后教诲。”态度恭敬，却无半分暖意。
她不辩解，不承诺，更不为夏静石分担半分压力。
夏静石站在殿中，承受着来自皇帝和太后的双重压力，而本应与他站在一起的王妃，却冷漠地置身事外。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与冰凉，悄然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夏静炎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般：“罢了，退下吧。皇兄，好好‘安抚’你的王妃。”
退出大殿，宫道漫长。
夏静石走在前面，脚步略显沉重。他终于忍不住停下，回头看向那个缓步跟在他身后，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女子。
“戏阳……”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方才在殿上……”
“王爷，”凤戏阳打断他，抬起眼眸，那里面清晰的冷漠几乎将他冻僵，“我累了，想尽快回府休息。”
她连一句虚伪的关心都吝于给予。
夏静石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看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却冰冷如面具的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从夙砂国跟随他而来的公主，变了。
变得陌生，变得……让他掌控不住。
而凤戏阳，已经越过他，径直向前走去。
第一步的疏远与冷漠，已然奏效。接下来，该是好好看看，这座吃人的皇宫里，有哪些漏洞，可以让她这只疯狂的蝴蝶，搅动风云了。
尤其是那位，看似昏庸，却对她流露出浓厚兴趣的皇帝……夏静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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