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风波暂歇,余震却未止。
凤戏阳获准随时面圣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在宫廷内外炸开。太后震怒,摔碎了最心爱的琉璃盏,却因夏静炎态度强硬,暂时按捺未发。朝臣们私下议论纷纷,将“妖妃祸水”之名暗暗扣在了凤戏阳头上。
而被软禁在王府的夏静石,听闻朝堂上凤戏阳那番“深明大义”的言辞后,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日。再出来时,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和一片死寂的眼神。他最后一点关于旧日凤戏阳的幻想,彻底湮灭。
是夜,月隐星稀。
凤戏阳并未乘坐宫辇,只带着一名沉默的、夏静炎指派给她的贴身侍卫,步行至宫门。守门禁军见是她,不敢阻拦,恭敬放行。
她要去的地方,是夏静炎的寝宫——乾元殿。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踏入此地。殿内灯火通明,却并无靡靡之音,只有淡淡的龙涎香弥漫。夏静炎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几名宫人静立角落,大气不敢出。
“参见陛下。”凤戏阳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夏静炎抬眼,看到她独自前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浓烈的兴趣取代。他挥退了所有宫人,包括那名侍卫。
“公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他坐起身,目光在她清冷绝艳的脸上流连。她依旧穿着白日那身绛红宫装,在烛火下,容颜愈发慑人心魄。
凤戏阳并未靠近,就站在殿中,目光平静地迎视他:“我来,是想向陛下借一样东西。”
“哦?”夏静炎挑眉,“这天下都是朕的,公主想要何物?珠宝?华服?还是……更高的位份?”他语气带着诱哄。
凤戏阳缓缓摇头,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权力。”
夏静炎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要权力。”凤戏阳重复了一遍,语气清晰而冷静,没有一丝玩笑或怯懦,“不是后宫争宠的小打小闹,而是能掌控自身命运,甚至……影响朝局走向的权力。”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夏静炎惊愕继而变得深沉的脸。
他从未听过一个女子,如此直白、如此赤裸地索要权力。这简直……疯狂!却又该死的对他的胃口!
“你要权力做什么?”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审视。
“自保。”凤戏阳回答得干脆,“陛下今日能护着臣妾,明日呢?太后容不下我,朝臣视臣妾为祸水,连王府……也已非安身之所。臣妾不想再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顿了顿,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御阶之下,仰头看着他,那双妩媚的凤眼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臣妾可以帮助陛下。”
“帮朕?”夏静炎嗤笑一声,饶有兴趣地俯身,“朕富有四海,需要你一个女子如何帮?”
“陛下富有四海,却未必能看清身边之人。”凤戏阳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蛊惑,“比如,陛下可知,您身边最信任的近侍中,有人每日将您的言行,事无巨细,禀报给振南王?”
夏静炎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慵懒瞬间被凌厉取代:“你说什么?!”
“陛下若不信,可命人暗中查证。”凤戏阳语气笃定,“那名每日为您整理书案、负责传递部分奏折的内侍,他的胞弟,是振南王府一名不起眼的马夫。而振南王被软禁前,曾多次秘密接见过此人。”
这是她从原主零碎的记忆和这几日刻意留心观察中拼凑出的信息。原主痴恋夏静石时,曾无意中知晓此事,却并未在意。如今,成了她投诚的第一份“礼物”。
夏静炎脸色阴沉下来。他生性多疑,凤戏阳的话如同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毒刺。他确实感觉到某些消息走漏得蹊跷,却一直未曾找到源头。
“你为何告诉朕这个?”他盯着她,试图看穿她的真实目的。
“为了取信于陛下,也为了证明臣妾的价值。”凤戏阳坦然道,“臣妾要的,是一个能在陛下面前说话的分量,一个无人敢轻易动臣妾的地位。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玩物。”
她将“玩物”二字说得极轻,却像鞭子一样抽在夏静炎的心上。他确实最初只将她视为一个有趣的、值得征服的玩物。
但现在……他似乎看到了她身上更诱人的东西——智慧,胆识,以及与他相似的、近乎疯狂的野心。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来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要权力,朕可以给你。”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但你要记住,这权力是朕赐予的。你永远,只能是朕的人。若敢有异心……”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眼中的狠戾已说明一切。
凤戏阳没有挣脱,也没有畏惧,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唇边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臣妾明白。”
她需要的,正是这把名为“帝王宠爱”的利剑。至于执剑之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剑在她手中,能斩向何方。
这一夜,乾元殿的烛火,亮了很久。
一场各取所需、与虎谋皮的交易,在夜色中悄然达成。
而权力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