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乾元殿密谈后,夏静炎果然雷厉风行。那名被凤戏阳点出的内侍,不出两日便以“窃窥禁中”的罪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连带其在王府的马夫胞弟也一并人间蒸发。
夏静炎未曾明言,但看向凤戏阳的眼神,已彻底不同。那其中除了炙热的欲望,更添了几分倚重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迷。
他开始真正将她带在身边。并非只在寝宫,有时甚至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也允她在一旁侍墨。她从不多言,只是安静地翻阅他允许她看的书籍或无关紧要的奏报,但偶尔在他询问时,她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某些臣子奏章中的漏洞或隐含的机锋。
她的冷静、她的敏锐、她那份与后宫所有女子都不同的、近乎冷酷的智慧,像最烈的酒,让夏静炎饮鸩止渴般沉溺其中。
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她的出现,甚至在她离开后,会觉得御书房空旷得令人烦躁。那些往日能让他兴致勃勃的歌舞美人,在她那张冷艳面容的对比下,变得索然无味。
他生气时,宫人战战兢兢,但只要通传一声“王妃到了”,他心头的无名火竟会奇异地消散大半。看着她从容行礼,用那双清冷的眸子望过来,他便觉得,那些烦心事,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知道这不对劲,知道这或许危险,但他控制不住。
这日,一名边关将领八百里加急送来捷报,同时弹劾监军宦官贪墨军饷,言辞激烈。夏静炎勃然大怒,并非全然为了军饷,更是因那将领言语间对他这个皇帝的些许不敬。他摔了奏折,在御书房内踱步,如同困兽。
“不过是仗着几分军功,便敢如此狂妄!朕看他是活腻了!”他眼中戾气横生,几乎要立刻下旨严惩。
凤戏阳正坐在窗下看一本舆图志,闻声抬眼,淡淡道:“陛下此时严惩,边关将士会如何想?只会觉得陛下鸟尽弓藏,寒了忠臣之心。那监军宦官,怕是某些人安插过去,故意激怒这位将军,等着陛下发作的吧。”
夏静炎脚步一顿,猛地看向她。
她放下书卷,走到他摔落的奏折旁,弯腰拾起,轻轻拂去灰尘:“雷霆手段固然要有,但更要知道,这雷霆该劈向何处。陛下为一时的意气,自断臂膀,岂非正中他人下怀?”
她的话语如同冰水,浇熄了他大半的火气,也点醒了他。是了,那监军是太后举荐的人……
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头那股躁动奇异地平复下来。他接过她递来的奏折,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凤戏阳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没有挣脱。
“爱妃……”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嗅着她身上冰冷的香气,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留在朕身边,永远不要离开。”
凤戏阳任由他抱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放得轻缓了些:“陛下是天子,臣妾能去哪里?”
这话取悦了夏静炎。他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
他开始给予她实质性的权力。先是允许她查阅部分非核心的奏章,接着是将内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交给她打理,甚至默许她接触一些他的人手。
他沉迷于她与众不同的头脑,沉迷于她偶尔流露出的、不带温度的笑意,更沉迷于这种将她这等冷冽之人掌控在手中的满足感。他明知她或许别有目的,却甘之如饴。
他甚至开始为她铺路。
“戏阳,”他唤她的名字,少了“爱妃”的疏离,多了亲昵,“待朕寻个由头,让你与他和离。朕要立你为后。”
凤戏阳闻言,终于抬眼看他,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波澜,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陛下,时机未到。”她轻轻推开他,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臣妾如今还是振南王妃,骤然废立,恐引朝野非议,于陛下声名有损。”
她拒绝了他。不是欲拒还迎,而是冷静的分析。
夏静炎看着她,非但没有生气,眼底的火焰反而更盛。就是这样!永远这样清醒,永远这样……让他无法完全掌控!
“好,依你。”他几乎是宠溺地应下,“朕等你愿意的那一天。”
他知道,自己彻底沉沦了。沉沦在这个美丽、危险、冰冷又智慧的漩涡里,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
而凤戏阳,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沉沦吧。
你沉沦得越深,我脚下的路,便越稳固。
她要的,从来不是后位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