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官弘于后山与“影煞”杀手紧张对峙,行踪暴露的千钧一发之际,青云寨的前门,却迎来了一场截然不同、甚至有些荒诞的“危机”。
“呜哩哇啦——!”
一阵喧闹刺耳的唢呐和锣鼓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一支披红挂彩、却显得不伦不类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青云寨寨门前。为首的是个穿着不合身绸缎袍子、脑满肠肥的壮汉,骑在一匹矮脚马上,得意洋洋,正是附近另一个以挖矿为生、比青云寨富裕些的“黑石寨”寨主,赵大虎。
他身后跟着几十个同样膀大腰圆的寨民,抬着几个绑着红绸、看起来沉甸甸的箱子,吹吹打打,活像一支迎亲队伍。
“柳青青!柳大寨主!快出来瞧瞧,你赵大哥我来给你下聘礼啦!”赵大虎扯着嗓子喊道,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土财主的蛮横。
寨门内的青云寨众人都被这阵仗弄懵了。刚经历了“影煞”的死亡威胁,这突如其来的“提亲”显得格外诡异和不合时宜。
柳青青正在为独自去探查“影煞”踪迹、久久未归的“洪上”担心,听到这喧哗,眉头紧锁,提着鞭子就来到了寨墙上。她看着下面那支滑稽的队伍,气不打一处来:“赵大虎!你发什么疯?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赵大虎嘿嘿一笑,拍了拍身旁的箱子:“青青妹子,别那么大火气嘛!你看,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三百斤精铁,五百斤粮食,外加十匹上好的棉布!只要你点头嫁给我,以后黑石寨和青云寨就是一家,看谁还敢欺负你们!”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柳青青。黑石寨人多势众,又以采矿为生,寨民普遍彪悍,若能联合,确实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或许能对抗黑风寨,甚至……让“影煞”有所顾忌?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被柳青青自己掐灭了。且不说她根本看不上赵大虎这粗鄙蛮横的家伙,就算为了寨子利益联姻,她也绝不可能用这种方式牺牲自己。
“做你的春秋大梦!”柳青青长鞭一指,“带着你的破烂滚回去!我柳青青就算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赵大虎!”
赵大虎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柳青青,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我就抢亲!”
“你敢!”柳青青柳眉倒竖,寨墙上的青云寨众人也纷纷举起武器,怒目而视。
眼看一场火并就要在寨门前爆发,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道平淡无奇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上官弘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寨子里,正慢悠悠地从一间木屋后转出来,脸上依旧是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神情淡定,仿佛只是路过看个热闹。
柳青青看到他平安回来,先是一喜,随即心又提了起来——他这时候出来,不是更刺激赵大虎吗?
果然,赵大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着普通,貌不惊人,顿时嗤笑道:“哪儿来的小白脸?敢管你赵爷爷的闲事?王法?在这青云山里,老子就是王法!”
上官弘也不生气,走到柳青青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看着下面的赵大虎,语气依旧平淡:“哦?赵寨主好大的口气。却不知,你这般行径,与那黑风寨的山贼有何区别?还是说,你黑石寨本就与黑风寨沆瀣一气?”
他这话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
赵大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放屁!老子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跟黑风寨那帮杂碎是一伙的!”他似乎对与黑风寨扯上关系极为忌讳。
上官弘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闪而过的情绪,继续慢条斯理地道:“是吗?可我听闻,七年前,邻县那桩震动州府的官银被劫案,最后一批失踪的银锭,据说其上的矿纹,与黑石寨所出产的铁矿特征极为相似啊。为此,黑石寨老寨主,也就是赵寨主你的父亲,当年还被官府传讯,郁郁而终。赵寨主莫非忘了?”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赵大虎脸色骤变,连他身后的黑石寨众人也出现了一阵骚动。柳青青和青云寨的人则是一脸茫然,显然从未听过此事。
赵大虎又惊又怒,指着上官弘,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胡说什么!那案子早就结了!是……是流寇所为!跟我黑石寨没有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
官银被劫案?上官弘眼神微动。他执掌隐曜司,对天下大案要案皆有卷宗存档。七年前邻县官银被劫,确是一桩悬案,当时牵扯甚广,最后却不了了之。他没想到,今日在这荒僻山寨,竟会意外听到与此案相关的线索!看来,他那皇帝侄儿让他“体察民情”,还真体察出点东西来了。这微服私访,倒是不妨顺便办个案子。
上官弘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看着赵大虎,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寨主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带着你的人离开,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若再纠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聘礼箱子,“恐怕下次来的,就不是我这般好说话的路人了。”
赵大虎被他那双看似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得心底发寒。官银案是他们黑石寨最大的忌讳和把柄,这人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官府的人?
一想到官府,赵大虎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看了看面色冰冷的柳青青,又看了看高深莫测的上官弘,最终咬了咬牙,色厉内荏地吼道:“好!好!柳青青,算你狠!找了个这么个姘头!我们走!”
说罢,他灰头土脸地调转马头,带着那支滑稽的迎亲队伍,吹打声也变成了零落的哀鸣,狼狈不堪地退走了。
青云寨门前,危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除了。
寨民们欢呼起来,看向上官弘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更深的好奇。这位洪先生,不仅武功高强,似乎还知道很多秘密?
柳青青松了口气,但看向上官弘的眼神更加复杂。她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官银案……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
上官弘转头看她,晨光中,她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和一丝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偶然听闻的旧事罢了。看来,你这寨主当得也不容易,既要防外贼,还要挡‘桃花’。”
柳青青被他调侃得脸一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底却因为他的归来和方才的解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然而,一想到后山那些真正的威胁,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后山……情况怎么样?”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
上官弘脸上的笑意淡去,目光投向那片幽深的山林,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情况,比想象中更复杂。”他缓缓道,“‘影煞’来了二十余人,由一个紫衣头目带领。而且,他们似乎在等待一个……‘信号’。”
他将夜探的发现简要说了一遍,省略了自己行踪暴露的惊险一幕。
柳青青听得心惊肉跳。“信号?什么信号?”
“不知道。”上官弘摇头,目光再次落到柳青青身上,带着审视,“柳寨主,你们青云寨,或者你本人,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寨子里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隐隐觉得,那“信号”或许并非针对他而来,而是与青云寨本身有关。那桩意外牵扯出的陈年官银案,以及此刻潜伏在侧的“影煞”,像两条暗线,似乎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悄然汇聚。
而他这位本想逃婚逍遥的靖王爷,已然身不由己地踏入了这团迷雾的中心。微服私访,变成了危机四伏的探案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