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在剧烈地倾斜,冰冷的河水如同贪婪的巨兽,从破洞处疯狂涌入,迅速淹没了底舱,并向甲板蔓延。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哭喊声、求救声、落水声与弩箭破空的锐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上官弘紧紧拉着柳青青的手,在混乱不堪、四处漏水的走廊中疾行。他步伐诡异而迅捷,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射来的冷箭,或是绕过奔逃的人群。柳青青被他带着,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脚下时而踩到漫上的河水,时而踏过倾倒的杂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全凭本能跟着他奔跑。
“去船尾!”上官弘低喝。船尾通常有备用的小艇或者较大的木板,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然而,杀手们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
刚冲出船舱,来到相对开阔的后甲板,数道黑影便从船舷两侧如同鬼魅般翻跃而上!他们手中不再是弩箭,而是明晃晃的钢刀和锁链,动作整齐划一,杀气腾腾,瞬间封死了通往船尾的去路。为首一人,正是那夜在后山山谷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紫衣头目!
他苍白的面容在月光和晃动的船灯映照下更显诡异,手中那柄形状奇特的弯刀泛着幽冷的光泽。
“果然是你。”紫衣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能识破迷烟,瞬杀我一名水鬼,阁下好身手。可惜,今晚这运河,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话音未落,身边四名杀手已然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罩向上官弘和柳青青!另外几人则掷出带着倒钩的锁链,缠向他们的下盘,配合得天衣无缝。
“躲在我身后!”上官弘将柳青青往身后一推,面对围攻,他不再保留!
体内雄浑的内力轰然爆发,那身青布长衫无风自动!他并指如剑,指尖竟隐隐泛起一层如玉般的温润光泽,却是这世间最锋利的武器!
“破!”
一声低喝,指剑点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最先劈来的钢刀侧面!
“铛!”一声脆响,那百炼钢刀竟被他一指从中点断!持刀杀手虎口崩裂,骇然倒退。
上官弘身形如陀螺般旋转,指掌翻飞,或点、或弹、或切、或拂!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攻来的钢刀不是被震飞,就是被弹开,那几条刁钻的锁链更是被他随手抓住,内力一吐,便寸寸断裂!
他举手投足间,皆蕴含着无匹的劲力与精妙的武学至理,明明是以一敌多,却仿佛闲庭信步,将对方的围攻化解于无形!
柳青青躲在他身后,看得目眩神迷,心潮澎湃!她知道他强,却从未想过他强到如此地步!这些让她感到绝望的“影煞”杀手,在他面前竟如同土鸡瓦狗,连近身都做不到!
那紫衣头目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等武功,绝非寻常江湖高手所能拥有!
上官弘根本不答,解决掉围攻的杀手,目光瞬间锁定了紫衣头目!擒贼先擒王!
他足尖一点甲板,身形如一道青烟,直扑紫衣头目!人未至,一股凌厉无匹的指风已然破空袭去,直取其胸前大穴!
紫衣头目厉喝一声,手中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刀光如同新月,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迎向上官弘的指风!
“嗤——!”
指风与刀气相撞,竟发出一声如同布帛撕裂般的异响!紫衣头目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沿着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涌,忍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脸上血色尽褪!
一招之下,高下立判!
“不可能!”紫衣头目又惊又怒。
而就在这时,客船发出一声巨大的断裂声响,船尾部分开始加速下沉,冰冷的河水已经漫过了甲板大半!船体倾斜角度越来越大,不少还在挣扎的乘客和船员惨叫着滑入水中。
“船要沉了!没时间了!”柳青青焦急地喊道,她已感觉到河水淹到了脚踝。
上官弘心知不能再缠斗。他逼退紫衣头目,反手一掌拍出,雄浑的掌风将旁边一块用来固定船帆的厚实木板震断,足有门板大小。
“抱住木板!”他对柳青青喝道,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场面,瞬间锁定了一艘因为客船沉没而被迫松开缆绳、正在附近水面上打转的小型货船,那似乎是漕帮运货的船只,此刻船上的人也正惊慌地看着这边。
上官弘一把揽住柳青青的腰,足下用力,借着倾斜的船体,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鹏,带着她和那块木板,猛地向着数丈外的那艘小货船跃去!
“想走?留下命来!”紫衣头目岂肯罢休,强提一口气,手中弯刀脱手飞出,如同旋转的死亡飞轮,带着凄厉的尖啸,直斩上官弘后心!
这一刀,蕴含了他毕生功力,狠辣至极!
上官弘身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弯刀斩中!
柳青青吓得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弘仿佛背后长眼,揽着柳青青的那只手不动,另一只手却如同穿花蝴蝶般向后拂出,精准无比地在那旋转的弯刀侧面轻轻一按、一引!
如同四两拨千斤!那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弯刀,竟被他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拂,改变了方向,“嗖”地一声擦着两人的身体飞过,“夺”地一声深深嵌入了小货船的船舷之上,兀自嗡嗡作响!
而上官弘已借着这一拂之力,身形再次拔高少许,稳稳地落在了小货船的甲板之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险到极致,也妙到极致!
货船上的漕帮帮众看得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
上官弘放下柳青青,目光冷冷地扫过逐渐被河水吞噬的客船,以及站在沉船高处、面色铁青的紫衣头目。
紫衣头目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怨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清楚地知道,刚才那神乎其神的一拂,需要何等惊人的眼力、判断力和内力掌控!
这个男人,绝对是他生平仅见的大敌!
上官弘不再看他,转身对惊魂未定的货船船老大拱了拱手,声音恢复了“木易”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船家,麻烦立刻开船,离开此地。”
那船老大看着嵌在船舷上、还在微微颤动的诡异弯刀,又看看气度突然变得深不可测的上官弘,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吆喝着手下起锚升帆。
货船缓缓驶离这片死亡水域,将沉船的惨剧和杀手的怨毒目光抛在身后。
柳青青紧紧抱着那块救命的木板,看着身边神色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上官弘,河水浸湿了她的衣裳,夜风吹来,带来刺骨的寒意,但她的心,却因为身边这个人,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安全感。
运河杀局,他们险死还生,闯了出来。
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