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惜站在小区门口,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香樟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是在重复着某个被遗忘的旋律。她深吸了口气,正准备拎着行李箱往里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衾心”两个字,像颗活泼的小太阳。
“西西!你到啦?我刚从家里跑过来,就在你家楼下的花坛边!”林衾心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开来,带着点气喘吁吁的雀跃,“给你带了刚出炉的桂花糕,还热乎着呢!”
苏楠惜被她的活力感染,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报出单元号时,声音里还带着点刚从回忆里抽离的沙哑:“12号楼302,我在楼下等你。”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就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抱着个油纸包冲过来,白色帆布鞋沾着点草屑,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却丝毫不影响眼里的亮:“西西!这里!”
林衾心是苏楠惜在青川市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所有心事的人。高二那年被欺负得最狠时,是林衾心拎着扫帚挡在她身前,叉着腰骂那些人“嘴巴比垃圾桶还臭”,后来她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
“想死你了!”林衾心一把抱住她,油纸包在两人之间轻轻碰撞,“在青川市待着多没意思,还是汉中市好,等开学咱们就能一起去汉中第一中学报到了,听说那儿的图书馆超气派!”
苏楠惜被她晃得笑出了声,心里那点因回忆而起的沉郁淡了不少。两人并肩往单元楼走,林衾心叽叽喳喳地说着青川市的新鲜事,从班主任养的鹦鹉会说脏话讲到学校门口新开的麻辣烫有多难吃,苏楠惜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那上面还残留着一路颠簸的温度。
进了公寓,林衾心把油纸包放在茶几上,眼睛瞪得溜圆:“哇!你爸也太会选了吧!这阳台,这采光,比咱们宿舍强一百倍!”她跑到阳台转了圈,又指着吊椅上的兔子玩偶,“这不是你小时候抱着睡觉的那只吗?徐姨也太用心了吧!”
苏楠惜点点头,走到书架前,看着那本《小王子》,心里又泛起点说不清的滋味。林衾心注意到她情绪低落,凑过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挤眉弄眼地朝窗外努嘴:“喂,看楼下,戴口罩的帅哥,身形超正,绝对是你的菜!”
苏楠惜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瞥了眼,只看到个模糊的背影拐进了对面的公寓楼,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敷衍道:“没看清。”
“切,没劲。”林衾心撇撇嘴,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对了,我今晚能不能在你这住?我妈让我提前来汉中市适应适应,我行李都带来了,就在楼下保安室呢,本来想先去酒店订个房间,既然你这儿有空房间,不如就……”
“当然可以。”苏楠惜立刻点头,“正好我一个人住有点怕,你留下正好陪我。”
“就知道你最好!”林衾心欢呼一声,“不过我忘带睡衣和洗漱用品了,得去小区超市买一套,顺便再买点零食,晚上咱们可以窝在沙发上看恐怖片!”
两人拿了钱包准备出门,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就撞见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男生从对面11号楼出来,手里拎着个黑色垃圾袋,眉眼清秀,笑起来有对浅浅的梨涡,正低头看着手机,差点和她们撞个满怀。
“抱歉抱歉。”男生连忙道歉,抬眼时正好对上林衾心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点了点头。
林衾心的脸“唰”地红了,手里的钱包差点掉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等男生走远了,才猛地拽住苏楠惜的胳膊,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西西!看到没看到没!就是这种!干净清爽型的!他好像住对面,说不定是邻居!”
苏楠惜被她逗笑了:“刚才还说戴口罩的是我菜,现在又变卦了?”
“这叫广撒网,重点捕捞!”林衾心哼了一声,脚步却下意识放慢,回头看了眼男生消失的方向——那是吴泽安,江辞的发小,刚从江辞家出来,正准备去扔垃圾。
小区超市就在两栋楼中间,不大,却五脏俱全。苏楠惜推着购物车,林衾心在货架间穿梭,一会儿拿包薯片,一会儿又抓起盒巧克力,嘴里念念有词:“这个辣条你肯定爱吃,青川市买不到的……”
就在她们停在洗漱用品区时,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来:“哟,这不是苏楠惜吗?听说你要转来汉中第一中学?”
苏楠惜抬头,看到三个女生站在面前,为首的女生穿着粉色连衣裙,头发烫成卷卷的羊毛羔,脸上化着不符合学生身份的浓妆,正是林薇薇——她是汉中市小有名气的富二代,以前在老家属院住时,就总因为江辞对苏楠惜格外关注而找她麻烦。
林薇薇身后的女生立刻附和:“薇薇,你认识啊?我就说嘛,长得这么漂亮,开学肯定是校花,到时候不知道多少男生要围着转了。”
这话听着像夸,语气里的酸意却藏不住。林薇薇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苏楠惜,眼神像带着刺:“漂亮有什么用?听说在青川市混得不怎么样啊,连个朋友都没有,现在回来是想攀谁的高枝?”
苏楠惜的脸色沉了沉,攥紧了购物车的推手,没说话。她向来不擅长和人争吵,以前在青川市被欺负时,也是能忍就忍。
“你说话客气点!”林衾心立刻把苏楠惜护在身后,瞪着林薇薇,“我是她朋友,怎么着?总比某些人身边跟着两个只会拍马屁的跟班强吧?再说了,我家西西比你漂亮一百倍,校花怎么了?有本事你也长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啊!”
林薇薇被噎了一下,气得脸都红了:“你谁啊?哪来的野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是她朋友,林衾心。”林衾心仰着下巴,丝毫不怕她,“不像某些人,名字带个‘薇’,心眼却比针眼还小,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你!”林薇薇被怼得说不出话,指着她们半天,最后狠狠“哼”了一声,“我们走!跟这种人浪费时间!”说完就带着跟班气冲冲地走了,路过货架时还故意撞了一下,几包泡面“哗啦”掉在地上。
林衾心对着她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拍了拍苏楠惜的肩膀:“别怕,这种人就是欠怼,以后她再找你麻烦,我帮你骂回去!”
苏楠惜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点了点头。
买完东西回到公寓,天色已经擦黑。苏楠惜烧了热水,两人轮流洗了澡。林衾心穿着新买的小熊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薯片看恐怖片,屏幕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苏楠惜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穿着浅紫色的家居服,坐在她身边,拿起毛巾慢慢擦头发。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柔和了清艳的骨相,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像只刚洗完澡的小鹿。
“你看你,洗个澡都这么好看,难怪林薇薇嫉妒你。”林衾心塞了片薯片到她嘴里,“说真的,汉中第一中学的校草据说超帅,叫江辞,听说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儿,不过我猜他肯定会被你迷住。”
“江辞”两个字跳进耳朵时,苏楠惜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薯片的咸香在舌尖散开,她却莫名想起了橘子糖的甜。
“不认识。”她低声说,把毛巾搭在椅背上,“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哎,等等!”林衾心叫住她,眼睛亮晶晶的,“刚才在楼下碰到的那个男生,我打听了,叫吴泽安,也是汉中第一中学的,而且……他好像和江辞是朋友!”
苏楠惜的脚步顿住了,心里那颗被埋了三年的种子,好像又悄悄动了一下。
“知道了。”她轻声应着,走进了卧室。
关上门,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过香樟树的声音。苏楠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却反复闪过下午在小区门口撞见的那个男生——他比三年前更高了,眼神里的漫不经心好像没变,可指尖擦过她手腕时的温度,却在记忆里烫出了个浅浅的印子。
她不知道的是,对面公寓楼里,江辞刚收拾完书桌,指尖划过桌角那个旧铅笔盒——里面放着支摔掉了笔尖的铅笔,是三年前苏楠惜掉在槐树下的那支。他拿起铅笔转了转,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笔杆上,像蒙上了层薄薄的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