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裹着暑气，把香樟树的味道揉进明德中学的每一条走廊。沈倦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在公示栏前的人群里踮了踮脚，指尖划过红底黑字的分班名单，最终停在“高二（1）班”那栏末尾——沈倦。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伴随着一声低咒。他回头时，正撞见少年弯腰捡书，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对方乌黑的发顶投下细碎的光斑。散落的习题册上印着名字，字迹凌厉张扬：陆执野。
“让让。”陆执野抱着书起身，眉头微蹙。他比沈倦高出小半头，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沈倦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步，帆布包的带子蹭过对方胳膊，换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啧。
教室在三楼最东头，沈倦推门进去时，陆执野已经坐在了靠窗的最后一排。空位只剩他旁边那个，桌上还留着前主人贴的动漫贴纸。沈倦刚把包放在桌角，就见陆执野从抽屉里摸出耳机戴上，侧头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锋利。
“同学，麻烦让一下。”沈倦轻声说。
陆执野没动，直到上课铃响，才慢悠悠地往里面挪了挪。沈倦挤过去时，膝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椅子腿，对方终于掀了掀眼皮，眼神冷淡得像块冰。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老周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沈倦听得认真，笔尖在笔记本上不停滑动。后排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他余光瞥见陆执野正把手机藏进桌洞，嘴角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
下课铃一响，陆执野立刻起身往外走，路过沈倦座位时，口袋里的薄荷糖掉了出来，滚到沈倦脚边。沈倦弯腰捡起，抬头想还给他，却只看见对方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白衬衫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他把薄荷糖放在陆执野桌角，糖纸反射着细碎的光。
午休时教室很吵，沈倦趴在桌上刷题，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睁眼就看见陆执野站在桌旁，指尖捏着那颗薄荷糖，眉头拧着：“我的？”
“嗯。”沈倦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
陆执野拆开糖纸丢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气息似乎飘了过来。“谢了。”他说完就转身回了座位，没再说话。
沈倦望着他的背影，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厉害，他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沈倦坐在看台上背单词，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追着跑道上的身影。陆执野正在打篮球，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贴在后背勾勒出紧实的线条。有人传球失误，篮球朝着沈倦的方向飞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就见陆执野快步冲过来，单手抓住球，手腕一转稳稳落地。
“小心点。”陆执野朝他喊了一声，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
沈倦愣了愣，朝他点了点头。旁边的同学笑着起哄：“陆哥，对小学弟这么温柔？”陆执野没理，转身继续打球，只是投篮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更用力了些。
放学时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沈倦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他没带伞。正当他咬咬牙准备冲进雨里时，一把黑色的伞递到了他面前。
“一起？”陆执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倦抬头，看见对方半边肩膀露在伞外，已经被雨水打湿。“不用了，我家不远……”
“别废话。”陆执野直接把伞塞到他手里，自己转身走进了雨幕。沈倦愣在原地，看着那道逐渐被雨水模糊的背影，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
雨里的陆执野走得很快，白衬衫湿了大半，贴在身上。沈倦连忙追上去，把伞往他那边递：“一起打。”
陆执野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拒绝。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面倾向陆执野那边，沈倦的胳膊很快就湿了一片。走到岔路口时，陆执野停下脚步：“我往这边走。”
“伞你拿着吧。”沈倦把伞柄塞给他。
陆执野挑眉：“你怎么办？”
“我家就在前面，跑两步就到了。”沈倦说完，不等他回应，就冲进了雨里。
陆执野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在雨里奔跑的背影，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伞柄上还留着对方的温度。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看台上，沈倦趴在那里背单词的样子，侧脸软乎乎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第二天沈倦进教室时，发现桌角放着一把干净的伞，旁边还有一颗薄荷糖。陆执野趴在桌上睡觉，头发乱糟糟的，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沈倦把伞收进书包，拿起那颗薄荷糖，拆开尝了尝。清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但好像也没那么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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