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证物

休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顾云深站在门口，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优雅的弧度，那枚缺失的袖扣在他腕间显得格外刺眼。

“只是例行安全检查，顾先生。”陆烬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不经意间隔开了顾云深投向林芷的视线，他将那枚铂金袖扣握在掌心，语气公事公办，“有个服务生行为有些异常，我们正在排查。打扰了您的发布会，很抱歉。”

他的措辞无可挑剔，却将“袖扣”一事完全掩盖。

顾云深的目光在陆烬握紧的拳头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绽开一个更温和的笑容：“原来如此。安全第一，陆队长尽职尽责，是我应该感谢诸位保驾护航才对。”他语气自然，仿佛那枚遗失的袖扣与他毫无关系。

“顾总，”林芷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她向前微微倾身，像是在嗅闻空气中的什么，随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微不适的表情，“您用的这款古龙水很特别，前调的柠檬草和苦橙叶非常清爽，只是……中调似乎有一种很少见的合成麝香，比例很微妙，让它在清爽之余，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侵略性。”

顾云深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欣赏：“林小姐不愧是行家。这款香是我私人调制的，还未命名。没想到能被你如此精准地解析出来。”他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仿佛遇到了难得的知音。

“私人调制？”林芷捕捉到这个词，眼神纯净，带着纯粹的好奇，“顾总对调香也有如此深的研究？”

“一点个人爱好，难登大雅之堂。”顾云深谦逊地笑了笑，目光掠过林芷，又看向陆烬，“既然这里没事，我就不打扰二位工作了。外面还有不少客人需要招呼。”

他微微颔首，从容转身，离开时步伐稳健，没有丝毫慌乱。

“他在试探我。”门关上后，林芷立刻对陆烬低语，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故意用那款带有‘侵略性’麝香的古龙水，想看看我能不能分辨出来，也在确认我是否真的拥有敏锐的嗅觉。”

陆烬脸色阴沉，他摊开手掌，那枚“G”字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周野，立刻将这枚袖扣送回局里做最详细的取证，重点是纤维、皮屑和任何微量残留。同时，调取艺术中心所有出入口、特别是这条后巷的监控，我要知道那个服务生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消失的！”

“是！”周野接过袖扣，小心放入证物袋，快步离去。

陆烬则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条空无一人的后巷，眼神锐利。“他选择在这里交接或使用原液，绝非偶然。这个休息室，很可能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者……这是一个故意留下的陷阱，为了把这枚袖扣送到我们面前。”

林芷走到沙发边，再次闭上眼睛，全力感知。除了那被打碎的“深渊”原液的强烈气味，她努力分辨着更底层的信息。

“那个服务生……他在这里很紧张，心跳很快。他打破安瓿瓶时很匆忙，不是计划内的……更像是接到指令后的紧急清除和撤离。”她缓缓说道，“而且，除了‘深渊’和消毒水，他身上还有一种……非常淡的、属于高级木料和特定清洁剂的味道。”

“高级木料？清洁剂？”陆烬皱眉。

“像是……某种非常高档、定期有专人打理的空间。比如……私人办公室，或者……图书馆、收藏室。”林芷补充道。

私人办公室……顾云深的云深集团总部，正以拥有一个设计卓越、采用大量名贵木材装饰的私人图书馆而闻名。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似乎都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线的另一端，牢牢握在顾云深手中。但他太谨慎了，每一步都走在法律和证据的边缘。

“我们现在动不了他。”陆烬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一枚袖扣，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他可以有一百种理由解释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可能反过来告我们非法搜查。”

他转过身，看向林芷，眼神沉重而坚定：“我们需要更直接、无法辩驳的证据。需要找到那个服务生，需要找到‘深渊’的制造源头，需要将他和他口中的‘秩序重构’直接联系起来。”

林芷点了点头。她明白，面对一个如此强大且善于伪装的对手，贸然出击只会打草惊蛇。

“我会继续‘闻’。”她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只要他还在调制‘深渊’，只要他还在行动，就一定会留下气味。下一次，我们绝不会让他轻易消失。”

窗外，发布会的喧嚣隐隐传来，与休息室内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猎手与猎物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一场隐藏在繁华之下的无声较量，进入了更危险的阶段。那枚冰冷的袖扣，如同一声宣战的号角，沉寂地躺在证物袋中，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