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与甜腻的窒息感如同实质的浪潮，将地下实验室彻底淹没。爆炸的冲击波并不剧烈，却精准地摧毁了工作台和部分采样设备，释放出的浓密白烟带着强烈的化学刺激性，与“深渊”原本的甜香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喉咙灼痛的诡异毒雾。
“屏住呼吸！找掩体！”陆烬的声音在警报蜂鸣和队员的呛咳声中嘶吼，他一把将林芷推向最近的一个不锈钢反应釜后方，自己则迅速判断着局势。
通风系统仍在疯狂地将更多烟雾灌入这个密闭空间，出口被封死，他们如同被困在毒气室的实验品。
“催化……是催化剂……”林芷蜷缩在反应釜后，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眼睛被刺激得泪水直流，但大脑仍在飞速运转，“那容器里的东西……加速了‘深渊’成分的……分解或者……转化……产生了……未知毒素……”
她的话断断续续，却点明了关键。顾云深不仅想困住他们，还想用他们自己的发现——那些采集的“源”样本，作为杀死他们的武器！
“通讯……完全中断！”一名队员靠着控制台，艰难地尝试着各种设备。
“检查墙壁！找通风管道或者检修口！”陆烬在弥漫的烟雾中眯起眼，强忍着肺部的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常规出口已被封死，顾云深这种人，一定会给自己留后路。
烟雾越来越浓，能见度降至最低。几名队员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呼吸困难和精神恍惚的症状，显然吸入的混合气体具有神经毒性。
林芷感到一阵阵恶心和头晕，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视觉和听觉在这里几乎失效，她唯一的武器，只剩下嗅觉。
她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不顾呼吸道传来的刺痛，全力分析着烟雾的成分。刺鼻的化学干扰剂、分解中的“深渊”甜腻、那股硫磺与苦杏仁的尖锐气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完全掩盖的、属于……新鲜空气的流动感！
它不在上方，不在被封死的出口。
她趴下身，几乎将脸贴在地面上。冰冷的水泥地散发着陈腐的气味，但在靠近墙角一处不起眼的、似乎是电缆通过的缝隙处，那一丝微弱的、带着外界潮湿泥土气息的气流，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点！
“这里！”她用尽力气喊道，指向那个方向，“有气流！”
陆烬立刻扑过来，用手探查。缝隙极小，根本无法通过。他抽出战术匕首，猛地插入缝隙边缘，水泥碎屑飞溅。
“不是缝隙！是活动的！”他察觉到匕首传来的异样触感，“下面是空的！”
几名状态稍好的队员立刻过来，用随身的工具合力撬动。一块约一平方米见方的、伪造成地面颜色的金属盖板被艰难地撬开，露出下方黑洞洞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垂直通道，一股带着霉味和凉意的空气涌了上来，暂时驱散了些许毒烟的窒息感。
“快！依次下去！注意安全！”陆烬指挥着队员们迅速撤离。
林芷在陆烬的帮助下，第一个进入通道。通道很深，靠着一根生锈的金属梯子向下。上方，最后一名队员也下来了，陆烬紧随其后，在下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被致命烟雾充斥的空间，眼神冰冷，然后将那块金属盖板猛地拉回原位，隔绝了上方地狱般的景象。
通道下方是一条狭窄、潮湿的应急逃生通道，显然是顾云深为自己预留的隐秘后路。队员们互相搀扶着，沿着通道艰难前行，每个人都狼狈不堪，咳嗽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和一个向上的出口。推开虚掩的井盖，外面是远离研发中心的一片荒草丛生的河滩地，夜风带着河水的气息吹来，让劫后余生的众人贪婪地呼吸着。
清点人数，无人死亡，但多人出现中毒症状，需要立即送医。采集到的部分证据在爆炸和混乱中损毁丢失。
他们找到了巢穴，却险些被巢穴吞噬。
陆烬站在河岸边，看着远处研发中心模糊的轮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暴露着他内心的暴怒。顾云深算准了每一步，甚至算准了他们会找到那条废弃管道，并为他们准备了这样一个“欢迎仪式”。
林芷坐在一块石头上，脸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在毒烟中拼尽全力的感知，让她此刻异常虚弱，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不在里面。”她忽然轻声说。
陆烬看向她。
“那个实验室……虽然气息很浓，但没有‘新鲜’的、属于他本人的‘深渊’气味。”林芷抬起头，看向陆烬，“那是一个……已经准备被舍弃的旧作坊。他故意留下它，作为陷阱，也作为……告别。”
顾云深用这样一个疯狂而危险的陷阱，宣告了他第一阶段游戏的结束。他抛弃了一个据点，戏弄了追捕者，然后从容离去，去进行他下一步，更庞大的计划。
陆烬沉默着，河面的冷风吹动他的衣角。他拿出那部加密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他按下几个键，发送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是给上级的汇报，只有四个字：
“地火已燃。”
狩猎远未结束，但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场窒息般的交锋后，已经彻底模糊。他们从地下带出的，不仅是伤痕，还有更坚定的、必须将对方彻底摧毁的决心。
河面之下，暗流涌动，仿佛呼应着即将到来的、更激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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