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与新生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试图覆盖掉记忆深处那场地下噩梦的甜腻与灼痛。林芷躺在病床上，右臂挂着点滴，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角。身体检测报告显示她吸入了少量神经毒素，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陆烬站在窗边，背影挺直，但眉宇间带着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冷厉。其他几名队员伤势稍重，仍在接受治疗。

“地下实验室的残留物分析结果初步出来了。”沈鸢的声音透过病房的座机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爆炸是由一种高活性催化剂与‘源’样本中的特定酯类发生剧烈放热反应引起的。催化剂成分……确认与那个密封容器中的物质一致。顾云深把引爆装置，伪装成了他的原料库。”

精心设计的杀戮陷阱。

“我们带出来的样本损毁大半，但残存的数据和现场影像足以证明那里曾是‘深渊’和‘幻影’的核心生产点之一。”陆烬转过身，声音低沉，“但这不够。他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说是被不明人员非法占用，甚至反过来指责我们破坏了他的‘重要科研设施’。”

“他弃车保帅，而且弃得干净利落。”林芷轻声说，喉咙还有些不适，“那个实验室，是他故意暴露给我们，用来消耗我们，也用来迷惑视线的‘旧壳’。”

“但他走得再干净，也总会留下痕迹。”陆烬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林芷脸上，“你最后说，那里没有他‘新鲜’的气味。这意味着，他至少有一段时间没有亲自去那里了。他一定有新的据点，更隐蔽，更核心。”

林芷闭上眼，努力回忆着地下实验室里 every single scent thread，试图从那些混乱、危险的气味中，剥离出可能指向新方向的线索。

“除了‘深渊’、催化剂、干扰烟雾……还有一种……非常淡的，海水的腥气。”她忽然睁开眼，眼神带着不确定，“不是那种开阔海洋的味道，更像是……港口、码头，那种混合了轮船燃油、铁锈和潮湿木材的气味。很淡，像是通过通风系统，或者某个人带进去的。”

“港口？”陆烬眼神一凝。本市拥有庞大的国际货运港。

“还有，”林芷补充道，眉头微蹙，“在那个密封催化剂容器附近，我好像……闻到过一丝极微弱的，某种特殊油墨的味道。不是常见的印刷品，更像是……地图或者某种海图使用的，防水油墨。”

港口。海图。

两条模糊的线索，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可能利用港口进行原料输入或成品输出。”陆烬立刻做出判断，“甚至，他的新据点，可能就在某个码头仓库，或者……船上。”

流动性，隐蔽性，都远超固定地点。

这时，陆烬的加密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是周野发来的信息。内容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技术队恢复了部分被爆炸损坏的实验室电脑数据碎片。”他将手机屏幕转向林芷，“里面有几张被删除的、拍摄角度非常刁钻的……苏婷的生活照。时间戳是在她牺牲前一周。”

照片里的苏婷，穿着便装，在超市购物，在咖啡馆看书，甚至有一张是她笑着从花店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拍摄者仿佛一个幽灵，潜伏在她的日常生活里。

林芷的血液瞬间冰凉。这不再是简单的跟踪，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充满掌控欲的监视和……炫耀。顾云深在向他们展示，他早已渗透进苏婷的生活，如同他试图渗透这座城市。

“他不是在苏婷调查他之后才注意到她的。”林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悲伤，“他可能很早就选中了她，作为他‘作品’的……一部分。她的反抗和追查，激怒了他，也让他觉得……更有趣。”

陆烬收起手机，眼神如同结冰的湖面。“他在玩一场他自认为掌控一切的游戏。但现在，游戏规则该由我们来定了。”

他看向林芷，语气不容置疑：“你的身体需要恢复，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一旦医生允许，我们需要你立刻投入工作。港口范围太大，我们需要你的鼻子，帮我们缩小范围，找到那只藏在无数船舶和集装箱里的……‘幽灵船’。”

林芷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的虚弱感仍在，但意志却如同被淬炼过的钢铁。

“我随时可以。”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来临。昨夜的爆炸与毒烟仿佛一场遥远的噩梦，但空气中弥漫的危机感却愈发真切。旧的火苗看似被扑灭，但灰烬之下，新的线索已然浮现。而他们，将带着从地狱归来的警觉与决心，奔赴下一个，可能更加危险的战场。

顾云深抛弃了一个据点，却也暴露了他新的行动模式。猎手与猎物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再次被绷紧。这一次，他们绝不会再让他从指缝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