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血腥味尚未在废弃气象站完全散去，混合着燃烧橡胶的刺鼻焦糊气，构成一幅战后残酷的图景。“灰隼”带来的人动作迅捷而专业，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着。两人负责外围警戒，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山林；另外几人迅速检查敌方尸体，收集武器、通讯设备和任何可能证明身份的物品；还有两人则开始对气象站主楼进行更彻底的搜查，重点显然是周野之前发现异常的那个房间。
周野和两名受伤的队员被要求退到相对安全的角落，一名“灰隼”队伍的医护兵沉默地过来，为他们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动作熟练利落，却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周野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灰隼”。他看到“灰隼”亲自走进了那个存放过催化剂残留物的房间，在里面停留了大约十分钟。出来时，“灰隼”手中多了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几片沾染了蓝绿色污渍的棉纱，以及几个从那个闪烁的信号盒附近提取的、微小的电子元件碎片。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野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凝重的神色。
“这里处理干净了。”“灰隼”走到周野面前，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可以离开了。医疗直升机会在二十分钟后到达指定坐标接应你们。”
“那些人是谁？”周野忍不住指向正在被装袋抬走的敌人尸体，“还有，那个信号盒到底是什么？”
“灰隼”的目光扫过周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是否值得回答。“不该问的，别问。”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冰冷，“今天的事情，列入最高保密层级。回去后，如何汇报，陆烬应该清楚。”
说完，他不再理会周野，转身走向他的队员，开始低声下达撤离指令。他们显然不打算与即将到来的官方医疗队碰面。
几分钟后，两架经过伪装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直升机如同巨大的铁鸟，轰鸣着降落在气象站外相对平坦的空地上。“灰隼”和他的队员，带着所有收集到的证物和两名伤势较轻的俘虏，迅速登机，直升机旋即升空，很快消失在山峦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林间，只剩下周野小队、几具敌人的尸体、燃烧的残骸，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谜团。
不久后，官方派出的医疗直升机赶到，将周野和伤员接走。撤离过程迅速而沉默，没有人对现场的情况多问一句，仿佛早已接到指令。
市局，陆烬办公室
周野手臂缠着绷带，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但眼神却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与困惑，向陆烬详细汇报了深山中的遭遇。
“……他们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装备、战术、完全不是普通路子。‘灰隼’带走了所有关键证物，包括那个信号盒的碎片和催化剂的残留。”周野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陆队，他们到底是谁？凭什么一次次截胡我们的调查？！”
陆烬站在窗边，背对着周野，看着楼下院子里日常训练的警员。他的背影僵硬，手指无意识地在窗台上敲击着。
“凭我们触碰不到的权力，凭我们无法对抗的规则。”陆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灰隼’的出现，本身就说明我们追查的方向，已经触及了某个连他们都必须重视的层面。这既是危险，也是……确认。”
“确认什么？”周野追问。
“确认顾云深的网络，确实只是冰山一角。确认那份名单上，真的有我们不能碰，甚至他们处理起来也极其棘手的名字。”陆烬转过身，眼神锐利如旧，但深处藏着一丝凝重，“‘信天翁’？‘矿工’？或者……我们还没发现的某个代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周野不甘心地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水杯晃动。
“算了？”陆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他们接管了现场，带走了证物，但也留下了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
“确认。”陆烬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们确认了深山据点的重要性，确认了‘矿工’这条线与那种特殊催化剂的关联，也确认了……有另一股武装力量在保护这条线。这本身就是价值连城的情报。”
他走到办公桌前，调出电子地图，目光落在黑石山以南那片广袤的绿色区域。“‘灰隼’警告我们别碰，是因为水太深。但现在，水已经被搅浑了。有些鱼，可能会受惊，会动。”
他看向周野：“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找到了关键的支流，也证明了这条支流里藏着鳄鱼。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耐心。等待‘灰隼’那边的动静，或者……等待我们自己的机会。”
周野看着陆烬，似乎明白了什么。官方的调查被冻结，但暗中的角力从未停止。“灰隼”的强行介入，虽然憋屈，却也像一把刀，强行劈开了一道缝隙，让他们窥见了更深处的黑暗。
“我明白了，陆队。”周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我会让兄弟们守口如瓶，耐心待命。”
陆烬点了点头。“先去把伤养好。”
周野离开后，陆烬重新坐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林芷之前关于催化剂和可能存在的“普遍性中和剂”的推论，以及周野带回来的、关于深山据点与专业武装力量护卫的情报。
化学的密码，武力的守护，国际的资金链……顾云深留下的，是一个何等庞大而复杂的遗产？
“灰隼”接管了战场，但也点燃了新的烽火。静默的等待已经结束，接下来，将是一场在更高层级、更隐蔽战线上的博弈。而他，必须确保当机会再次来临时，他们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
无形的棋盘上，棋子已然落下。接下来，要看对手如何应对，也要看，他们能否在这被接管的乱局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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