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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巷扫尘隐锋芒

御卿辞

宋御洐停在院门口,望着廊下那盏晃动的油灯,喉间泛起一丝干涩。云卿若的裙摆沾着草屑,显然在院里等了许久,见他回来,连忙提着灯迎上前,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叠在一处。

“宋公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袖,指尖触到一片微凉的潮气,“外面风大,你伤口还没好,受了寒可怎么好。”说着,她把油灯往他那边递了递,灯光照亮他发间沾着的草叶,“你是不是去巷尾的草地了?头发上都沾了草。”

宋御洐抬手拂掉发间的草叶,顺势接过油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惹得她轻轻缩了缩。“刚才倒垃圾时,见巷尾的草长得旺,想着天热了招蚊虫,便顺手拔了些。”他撒谎时声音平稳,目光落在她手里攥着的茉莉帕子上——那是前几日她给阿婆缝补衣裳时,用碎布做的。

云卿若信了他的话,转身往灶房端来温好的草药:“你快把药喝了,今天我多加了甘草,不那么苦了。”宋御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刚放下碗,就见她递来块桂花糕:“早知道你怕苦,特意留的。”

第二日傍晚,宋御洐从“官府当差”回来,手里攥着束茉莉和杏花。他在巷口老槐树下站了片刻,指尖反复捋顺花枝,直到确认花瓣没有折损,才快步往药巷走。院里的竹架上,云卿若正踮脚翻晒草药,淡绿围裙随着动作轻轻晃。

“宋公子,你回来啦!”她回头冲他笑,阳光落在发梢,镀上一层浅金,“今天差事不忙吗?比往常早回半个时辰。”

宋御洐把花枝藏在身后,走到竹架旁接过她手里的木耙:“今日只是抄录文书,没重活。”他翻动草药时刻意放慢动作,左臂微微往里收——昨夜暗卫押走影卫时,他肋部伤口又扯裂了,此刻动一下就隐隐发疼。

云卿若没察觉异样,蹲身整理薄荷时忽然道:“对了,昨天你拔草时,有没有看见巷口那两个卖糖葫芦的?像是新来的。”

宋御洐翻草药的手顿了顿:“许是邻镇来的,春日江南游客多。”他嘴上应着,心里却沉了沉——那两个卖糖葫芦的,是北疆影卫的眼线,暗卫今早刚递过消息。

等云卿若进屋煎药,宋御洐才把花枝拿出来,坐在石桌旁编花环。他指尖常年握剑,布满薄茧,编藤条时格外笨拙,好几次被勒出红痕,也只是皱皱眉继续。之前看云卿若编得轻巧,轮到自己才知,这活计要多细致。

傍晚,云卿若端粥出来,看见石桌上放着个歪扭的花环——茉莉和杏花混在一处,藤条缠得松散,花瓣快要掉下来。宋御洐指尖沾着绿汁,见她出来,不自然地咳了声:“巷口花开得好,编了个给你,不嫌弃就戴着玩。”

云卿若眼睛一亮,拿起花环就往头上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宋公子手巧,比我编的好看!”她跑到屋里找镜子,嘴里哼着学堂的小曲。宋御洐看着她的背影,指尖红痕似乎不那么疼了,拿起抹布擦起窗棂——既装杂役,就得有杂役的样子,不能让她起疑。

往后的日子,宋御洐彻底把“官府杂役”的身份刻进日常。天刚亮,他就把青石板扫得干干净净,连石缝草屑都用竹片剔出;上午帮云卿若翻草药,动作迟缓,时不时揉胳膊,装作是常年打杂的旧伤;下午要么“去官府当差”——实则和暗卫接头查影卫动向,要么在院里擦窗拖地,连廊柱都擦得发亮。

有次云卿若见他擦窗时踮脚,左臂不敢动,凑过去问:“宋公子,你胳膊是不是不舒服?歇会儿吧。”

宋御洐手里布巾顿了顿,笑着摇头:“没事,之前搬东西撞了下,早好了,就是偶尔麻。”他故意抡了抡左臂,幅度不大刚好让她看见,“你看,好利索了。”

云卿若还是不放心,翻出阿婆的药酒递给他:“晚上睡前擦擦,活血化瘀。”她指尖递帕子时,不小心碰到他腕间一道淡疤——那是北疆一战被影卫短刀划的,他平日用衣袖盖着,今日挽袖擦窗,忘了遮。

宋御洐心里一紧,连忙放下袖子接过药酒:“多谢,我晚上一定擦。”他转身去洗布巾,后背沁出薄汗——刚才她眼神闪过疑惑,幸好没多问,不然真不知怎么圆。

日子一天天过,春末风暖,杏树落了最后一批花瓣,草药换了一茬又一茬。宋御洐的伤在暗卫金疮药加持下,好了七八成。

云卿若渐渐习惯他的存在。清晨多摆一副粥碗,翻草药时把轻活留给她,傍晚温好草药,留块桂花糕在石桌。她偶尔提宅子附近的陌生人——巷口糖画师傅换了人,对面茶馆伙计总往院里看,买针线时,穿青衫的汉子盯着草药问东问西。

“宋公子,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草药好,想打听在哪采的?”云卿若缝布包时抬头问。

宋御洐蹲地擦石桌,动作顿了顿,笑道:“许是,你家草药晒得好,香气飘到巷口,有人好奇正常。”他心里清楚——那些人哪里是好奇草药,分明在打探他的踪迹。

暗卫前几日来报,朝廷王大人早和北疆影卫勾结。王大人儿子在北疆冒进,被宋将军按军法处置,怀恨在心,又嫉妒宋家战功,想抓他这个世子,逼镇北侯在北疆自乱阵脚,趁机夺兵权。如今药巷周围的眼线,一半是影卫,一半是王大人的死士,就等他露破绽动手。

宋御洐每次和暗卫接头,都绕到城南驿站再回药巷,确保没眼线跟着。他还让暗卫故意放消息,说他重伤藏在城南破庙,引大部分眼线去城南,只留少数盯药巷——既减少风险,也不让云卿若被打扰。

有次暗卫来报,王大人的死士在破庙守了三天,见没人开始怀疑,要调人回药巷。宋御洐淡淡道:“破庙留件我的旧衣裳,洒点草药汁,让他们以为我刚离开。药巷暗哨加倍,别让任何人靠近院子。”

暗卫离开后,宋御洐站在驿站墙角,望药巷方向。夕阳染红河天,药巷该升起炊烟了,云卿若怕是在灶房煎药,阿婆坐在廊下晒太阳,竹架上薄荷金银花散发香气。他一直待在药巷,不用管兵权争斗,不用想血海深仇,就做个普通杂役,扫地擦窗,陪云卿若整理草药,听她絮叨学堂事。

可他知道这是不能的,他是世子府的宋世子,总有一日,他也会手握虎符,到那辽远的边塞,锦衣华服,端坐在宫宴之上。而现在,只要王大人和影卫盯着,药巷永不安宁,他随时会卷入危险。他必须尽快养好伤,等冕宁查清王大人罪证,带暗卫把眼线一网打尽,再离开药巷——至于云卿若会不会想他,他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

回到药巷时,天已擦黑。宋御洐刚进院,就见云卿若站在灶房门口,手里握着刚烙的饼,金黄饼上撒着芝麻,香气满院。

“宋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她快步跑过来递饼,“今天学堂放得早,我学着烙的,比张师傅的桂花糕香吗?”

宋御洐接过滚烫的饼,换了个手。饼香混着芝麻香,比北疆军营的干饼香百倍。他咬一口,外酥里软带点盐味,刚咽下去,云卿若就凑过来问:“好吃吗?是不是淡了?我放盐时怕放多,只放了一点点。”

“不淡,正好。”他又咬一大口,目光落在她沾面粉的鼻尖——她烙饼时定慌了神,连面粉沾脸都没察觉。宋御洐抬手,指腹轻轻擦掉她鼻尖的面粉,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云卿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脸颊瞬间红了,攥着围裙边角:“我去给阿婆端饼。”转身往屋里跑,裙摆扫过石凳,带起细小灰尘。

宋御洐看着她的背影,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毕竟他也不知危险会于何时何日来临。他走到竹架旁,拿起木耙翻动草药,月光升起,洒在草药上泛着银辉。巷口传来卖馄饨的吆喝,对面茶馆灯还亮着,他知道,茶馆里正有两个眼线盯着院子,可他不在意——只要能护着院里的人,这点眼线,他应付得来。

一晃一个月过去。药巷薄荷收割了两茬,云卿若把晒干的薄荷装在布包,挂在廊下,说夏天泡薄荷茶给阿婆和他解暑。宋御洐依旧每天扫地擦窗,装杂役的样子,伤已好九成,关节活动没了滞涩。

云卿若渐渐不提巷口的陌生人,只是偶尔说:“今天买针线,又遇到穿青衫的汉子,他问我院里是不是只有阿婆和我,我说是,他还想多问,我就说要给阿婆煎药,赶紧走了。”

宋御洐擦窗的手顿了顿,笑道:“许是他想租房子,药巷安静,很多人愿意来。”他心里清楚——那穿青衫的是王大人的死士,在巷口蹲了半个月,怕是起了疑心,往后得更小心。

这天傍晚,宋御洐“当差”回来,巷口站着两个灰布衫汉子,盯着药巷方向。他认得这两人,是影卫头目,北疆见过,没想到亲自来江南。宋御洐放慢脚步,装作买糖画,指着兔子:“师傅,来个兔子。”

糖画师傅飞快画出兔子,宋御洐接过,付了钱往药巷走,余光瞥见汉子目光跟着他的背影。回到院子,云卿若坐在石凳缝布包,见他手里的糖画,跑过来:“宋公子,买糖画啦!兔子真好看。”她伸手碰糖画耳朵,被烫得缩手。

“刚做好,凉了再吃。”宋御洐把糖画递给她,转身洗手。刚拧开水瓢,就听见院门口的暗卫信号——灰布衫汉子跟着到了巷口,往院里张望。

宋御洐擦手出来,云卿若举着糖画踮脚往院门口看:“宋公子,巷口有脚步声,是不是有人路过?”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把她往院里拉,拿起抹布擦石凳:“许是卖馄饨的,江南傍晚总有人走街串巷。”声音平稳,目光却透过竹篱笆,落在巷口汉子身上——他们还站在原地,短刀藏在袖筒,显然在等时机动手。

云卿若没多想,低头咬了口凉透的糖画,甜得眼睛弯成月牙:“真甜!宋公子,你也尝尝。”她把糖画递到他嘴边,指尖捏着竹签。

宋御洐低头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心里却暖。他看着她满足的模样,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护着药巷的安稳,护着她眼里的纯粹,哪怕付再多代价,也不让她卷入他的世界,不让这江南温柔,被刀剑鲜血玷污。

巷口的汉子还在盯着院子,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阴沉的墨痕。宋御洐握着抹布的手悄悄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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