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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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仿佛偷来的时光。左奇函以“远程办公”为由，几乎寸步不离地待在张函瑞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

他高大的身影与这逼仄的空间格格不入，但他却以一种惊人的适应力，将这里当成了临时的栖息地。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承载了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显得更加不堪重负，却也成了他们夜晚紧密相拥的方舟。

左奇函甚至学会了使用那个老旧的、按钮都不太灵敏的电煮锅。虽然做出的食物依旧称不上美味，最多也就是把速冻水饺煮熟、把面条拌上酱料的水平，但张函瑞每次都吃得很香，眼睛亮亮的，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

“以前……都是随便吃点面包或者泡面。”张函瑞捧着碗，小声说，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左奇函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那个小小的、塞不下多少东西的冰箱里，就被他让人悄悄送来的新鲜食材填满了。

张函瑞依旧去画室上班，但心境已截然不同。以前是麻木的生存，现在却有了期盼。每天下午，当他结束工作，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走回那条破旧的巷子时，总会下意识地加快步伐。因为他知道，那扇漆皮剥落的门后，有一个人在等他。

有时是左奇函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眉宇间还带着商海博弈后的冷厉，但在看到他推门进来的瞬间，那层冰霜会悄然融化，眼神变得柔和。

有时是左奇函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听到动静，会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更多的时候，是左奇函什么也没做，只是靠在窗边，看着楼下，像是在专门等待他的归来。

这种被人等待、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对张函瑞而言，陌生而又珍贵得让他想落泪。

他会放下画具，走过去，很自然地靠近左奇函。有时是左奇函伸出手，将他揽进怀里，沉默地抱一会儿；有时是他主动靠过去，将额头抵在左奇函的后背上，感受那份坚实的温暖。

他们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七年的空白和固有的性格，不是几天就能填平和改变的。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却在日常的相处中悄然滋生。

左奇函会在他备课到深夜时，默默给他倒一杯温水。

张函瑞会在他接听冗长的工作电话时，放轻所有的动作，不去打扰。

左奇函偶尔会因为某个棘手的项目而眉头紧锁，张函瑞不会多问，只是会拿起素描本，安静地画下他沉思的侧影。

张函瑞有时会因为某个调皮的孩子不听话而暗自沮丧，左奇函不会空洞地安慰，只会揉揉他的头发，说一句：“不想做就不做。”

平淡，琐碎，却真实地浸润着彼此的生活。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张函瑞心血来潮，翻出了压在箱底许久、几乎被遗忘的速写本和炭笔。

“我……我给你画张像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议，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左奇函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配合地放下了手机，靠在窗边那把唯一的旧椅子上，姿态放松，目光落在张函瑞身上：“好。”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清晰的光影。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张函瑞坐在床沿，支起画板，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地勾勒。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的眼神在画板和左奇函之间流转，认真而虔诚。

左奇函就那样任由他画着，目光始终温柔地笼罩着他。看着张函瑞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他偶尔因为画得不满意而轻轻蹙起的眉头，看着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在笔尖和目光的交织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张函瑞终于放下炭笔，轻轻舒了口气，脸上带着完成作品后的满足和一点点紧张。他拿起画板，递到左奇函面前。

画纸上，左奇函的轮廓被精准地捕捉，线条流畅而肯定。最传神的是那双眼睛，张函瑞没有刻意去描绘其中的精明或冷厉，而是画出了那份平日里深藏的、只在他面前偶尔流露的温和与专注。整幅画带着炭笔特有的质感，黑白灰的色调，却仿佛能让人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左奇函看着画中的自己，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看向因为等待评价而有些不安的张函瑞，伸出手，不是去接画板，而是直接将人拉了过来，低头，吻住了他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

这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带着阳光的味道和炭笔的微尘气息。不像第一次在酒店走廊那般带着惩罚和怒意，也不像重逢那夜充斥着绝望和泪水。这个吻，是平静的，是确认的，带着满满的珍惜和心动。

张函瑞先是僵住，随即闭上眼睛，生涩而又全心全意地回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左奇函的毛衣，仿佛要抓住这幸福得近乎虚幻的时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左奇函的额头抵着张函瑞的，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画得很好。”他低声说，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比我本人好看。”

张函瑞的脸瞬间红透，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颈窝，小声嘟囔：“胡说……”

左奇函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手臂收得更紧。

阳光透过窗户，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画板上，那张炭笔肖像静静地躺着，见证着这短暂却无比真实的幸福。

窗外偶尔传来巷子里孩童的嬉闹声和小贩的叫卖声，世俗而喧闹，却更衬得这一方小天地的宁静与美好。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去触碰那个悬而未决的、关于未来和现实的问题。只是贪婪地享受着当下，这偷来的、仿佛肥皂泡般绚丽而脆弱的甜蜜。

仿佛只要不去戳破，这幻梦就能一直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