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巷子口那条潺潺的小溪,悄无声息地流淌而过。斑驳的树影年复一年地摇曳,当初那两个在泥地里打滚、分享一颗糖果的小豆丁,仿佛只是眨眼间,便抽条成了青涩的少年。
初中开学第一天,阳光依旧热烈,透过新教室明亮的玻璃窗,洒在崭新的课桌上。张函瑞按照座位表找到自己的位置,刚放下书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精准地落座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嘿!张函瑞!我们又是同桌!”左奇函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微哑,笑容却依旧如小时候那般,带着点不管不顾的灿烂,像正午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张函瑞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少年,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陌生的新环境带来的那点局促,瞬间被这份熟悉的陪伴驱散。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嗯,真好。”
初中的课业比起小学繁重了不少,尤其是数学,成了不少同学的噩梦。左奇函脑子活络,理科天赋不错,但耐心欠佳,遇到繁琐的步骤常常跳着来,容易在细节上出错。而张函瑞则心思缜密,步骤清晰,笔记做得工工整整,是各科老师眼中的模范生。
这天下午的数学课,讲的是几何证明。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混合着风扇嗡嗡的转动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左奇函单手支着下巴,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啄米的小鸡。
讲台上,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目光如炬地扫视全班。眼看那视线就要落到左奇函身上,张函瑞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左奇函。
左奇函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茫然地眨了眨眼,正好对上老师移开的目光,侥幸逃过一劫。他松了口气,侧过头,对上张函瑞带着些许责备和更多关切的眼神,不好意思地龇牙笑了笑,用口型无声地说:“谢啦。”
作为回报,当左奇函发现自己因为跳步而被一道题卡住时,他会毫不客气地凑过去,下巴几乎要搁在张函瑞的肩膀上,看着他干净整洁的笔记本。
“函瑞,这一步怎么来的?给我讲讲呗。”他的呼吸温热地拂过张函瑞的耳廓。
张函瑞的笔尖顿了顿,耳根微微泛红,但他没有躲开,只是将笔记本往左奇函那边推了推,放轻了声音,一步一步耐心地讲解起来。他的声音清润温和,像山涧的清泉,缓缓流淌进左奇函的心里。左奇函有时会听得入神,目光从笔记本移到张函瑞专注的侧脸上,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他因为认真而微微抿起的嘴唇。
“懂了没?”讲解完毕,张函瑞转过头来问。
“懂了懂了!我们函瑞最厉害了!”左奇函立刻回神,笑嘻嘻地揽住张函瑞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毫不吝啬他的夸奖。那笑容里的依赖和信任,让张函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软得一塌糊涂。
当然,左奇函也有他的“用处”。体育课上,当张函瑞因为体测八百米而愁眉苦脸时,左奇函会一边嘲笑他“缺乏锻炼”,一边放慢脚步,陪在他身边跑完全程,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扯着嗓子给他加油打气。跑完后,还会把自己带来的运动饮料拧开瓶盖塞到他手里。
放学后的值日,如果是左奇函负责擦黑板,他总会弄得粉笔灰漫天飞舞,然后被负责扫地的张函瑞嫌弃地赶到一边。最后往往是张函瑞踮着脚,仔细地把黑板擦干净,而左奇函则拎着拖把,哼着不成调的歌,把地拖得水汪汪一片,映着窗外渐沉的夕阳。
日子就在这些细碎平常的陪伴里,一天天过去。他们分享着课堂上的小秘密,分享着课后的小零食,分享着青春期那些微不足道的烦恼和突如其来的欢笑。他们的名字总是被老师一起点名,他们的身影总是被同学们习惯性地联系在一起。
“左奇函和张函瑞啊?他们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这是所有人对他们关系的定义。
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份看似寻常的陪伴,早已在年复一年的朝夕相处中,酿出了不同于友谊的、更为醇厚复杂的情感。只是此刻,他们都还未能清晰地辨识出那究竟是什么,只是本能地珍惜着彼此在身边的分分秒秒,贪恋着对方带来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暖与安心。
夕阳的余晖再次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回家的路上。左奇函勾着张函瑞的书包带,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周末要去哪里玩。张函瑞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提出建议,目光落在左奇函神采飞扬的侧脸上,心底一片宁静而柔软的温暖。
青梅酿的酒,在名为“青春”的时光里,正悄然发酵,等待着某个时刻,散发出醉人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