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的晚安

夜深了，宿舍早已熄灯。张函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天台上的温度，那若有似无的触碰像一枚烙印，烫得他心慌。

他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微红的脸颊。微信界面停留在和张桂源的对话窗口，最后一条消息是下午张桂源发来的：「记得带物理卷子」。

手指在输入框上游移，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留下两个字：「睡了？」

太刻意了。他烦躁地删掉，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窗外月色很好，和天台上的那片星空如出一辙。他想起张桂源说"今天的星星很美"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太多他不敢深究的东西。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张桂源发来的消息：

「睡不着？」简单三个字，让张函瑞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才慢慢回复：

「嗯。」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反复几次，最后发来的却是一道物理题的图片：

「这道题你解出来了吗？」

张函瑞点开图片，发现正是今天困扰他很久的那道电磁学大题。在图片的角落，他看见张桂源修长的手指无意间入镜，指节分明。

他们就这样借着讨论题目的名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物理题聊到下周的月考，从月考聊到食堂新出的菜品，话题漫无边际，谁都不愿意先说晚安。「食堂的糖醋排骨太甜了。」张函瑞打字。

「明天带你去校外那家？他们家的不错。」

「好。」

对话在这里停顿了片刻。张函瑞看着那个"好"字，忽然觉得太过顺从，又补了一句：

「要是月考考不好，就不去了。」

手机很快震动：

「那我帮你复习。」

这句话太过自然，自然到让人心生错觉。张函瑞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心跳声大得整个宿舍都能听见。「怎么帮我？」他故意问。

「明天早自习给你讲题。」

「现在不能讲？」

消息发出去他就后悔了。太明显了，明显到像是在撒娇。

这次张桂源回复得很快，是一条语音消息。张函瑞手忙脚乱地找出耳机，点开播放。

「现在啊...」耳机里传来张桂源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像是在被窝里悄悄录的，「现在想听什么？」

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近得仿佛就贴在耳边低语。张函瑞感觉耳根发烫，慌乱间按到了暂停键。宿舍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

「随便。」「那就讲今天那道题吧。」

接下来是一条很长的语音，足足有五分钟。张桂源仔细地讲解着那道题的解题思路，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像是在哄人入睡。讲到关键处，他会不自觉地放柔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张函瑞把这条语音反复听了三遍。其实题目他早就懂了，他只是贪恋这样的时刻——在深夜里，有一个人愿意为他放轻声音，耐心地讲一道他其实已经会做的题。

语音的最后，张桂源轻声说：「懂了吗？不懂明天再给你讲。」

他回复：「懂了。」

「那...晚安？」张函瑞看着这两个字，迟迟没有回复。他点开张桂源的头像，那是一片星空。他忽然想起什么，退出对话框，点开朋友圈。

最新一条动态是张桂源在十分钟前发的，只有一张照片——夜空中模糊的星轨。配文很简单：

「今夜星空很好。」

只有张函瑞知道，这张照片是从哪个角度拍摄的。

他在下面点了个赞，然后回到对话框，认真地打下两个字：

「晚安。」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按下了发送键。

几乎是在同时，他收到了张桂源的回复：

「晚安。」像是早就打好，就等着他先说出这两个字。

张函瑞放下手机，在黑暗中闭上眼。枕边的手机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像是某个未完成的拥抱。

而另一间宿舍里，张桂源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简单的"晚安"，轻轻弯起嘴角。他把手机贴在胸口，那里跳动着无人知晓的温柔。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都藏着一个不敢说出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