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映棠的帖子下得巧妙,并未言明身份,只说是
“前日于玲珑阁购得珊瑚簪的故人”
有要事相商,约在城中一家颇为雅致的茶楼雅间。
张泽禹收到帖子时,正核对账目,看到落款处模糊的称谓,皱了皱眉。
张泽禹“故人?购簪子的?”
他印象里那日戴着帷帽的女子气度不凡,身边跟着的公子和护卫也非等闲,但具体是哪家女眷,他确实不知。
好奇心起,他决定赴约。
茶楼雅间内,朱映棠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今日她未戴帷帽,只略施粉黛,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宫装的华丽,多了几分清雅。
宋亚轩依旧陪在她身侧,张极守在门外。
张泽禹准时到来,推门而入时,脸上还带着生意人惯有的客气笑容
张泽禹“不知是哪位故人相邀,张某……”
他的话音在看清屋内之人时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朱映棠脸上,眼中瞬间闪过无法掩饰的惊艳,这容颜,比那日惊鸿一瞥更为摄人心魄。
但随即,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朱映棠身旁的宋亚轩身上。
是他!那日陪着那位“姑娘”的温润公子!张泽禹记忆力极佳,尤其是对可能带来生意或者麻烦的人。
他瞬间就将眼前这明艳动人的女子与那日书肆和玲珑阁中戴着帷帽的神秘身影重合了起来。
张泽禹“是……是您?”
张泽禹难得地有些结巴,脸上的笑容僵住,带着难以置信的愕然。
他飞快地在脑中搜索,京城哪家女眷能有如此气度,又能让那样气质的公子和冷面护卫随身保护?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确信。
朱映棠将他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不解
朱映棠“张公子认识本宫?”
她刻意用了“本宫”的自称。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张泽禹耳边。他几乎是立刻躬身行礼,语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恭敬与一丝慌乱
张泽禹“草民张泽禹,参见长公主殿下!那日……那日草民有眼无珠,未能识得殿下凤驾,多有怠慢,还请殿下恕罪!”
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谁能想到,那日书肆仗义执言、玲珑阁拒绝他赠簪的女子,竟是刚刚回京、深居简出的长公主!
朱映棠“不知者不怪,张公子请起。”
朱映棠抬手虚扶,语气随意
朱映棠“那日本宫微服出游,不想惊扰旁人,倒是让张公子见笑了。”
张泽禹直起身,依旧不敢完全放松,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泽禹“不知殿下今日召草民前来,有何吩咐?”
他心里飞快盘算,长公主秘密约见他这个商人,所图何事?
朱映棠示意他坐下,让宋亚轩给他倒了杯茶。
朱映棠“确实有件事,想与张公子聊聊。听闻张公子家业遍布江南,尤其精通漕运货殖之事?”
张泽禹心头一凛,谨慎答道
张泽禹“殿下过誉,不过是祖传家业,混口饭吃。漕运方面,确有些许涉猎。”
朱映棠“那正好。”
朱映棠微微一笑,切入正题
朱映棠“本宫前日偶闻朝中正在议论漕运改革之事,似乎有意引入民间之力,推行所谓‘官督商办’之策。”
朱映棠“张公子以为此策如何?”
张泽禹瞳孔微缩。长公主竟然和他谈论朝政?还是如此敏感的话题!
他心思电转,斟酌着词句
张泽禹“回殿下,此策……若真能推行,对朝廷、对民间商贾,或许是双赢之举。”
张泽禹“只是……具体章程未定,其中关窍颇多,能否顺利施行,还未可知。”
朱映棠“关窍确实很多。”
朱映棠点点头,目光直视着他
朱映棠“所以,本宫才想找张公子这样的行家聊聊。若此法可行,张家可有兴趣参与?”
张泽禹呼吸一窒。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代表朝廷试探?还是她个人的意思?他强压住激动,谨慎道
张泽禹“殿下抬爱!若能有机会为朝廷效力,张家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此事最终还需陛下与诸位大人定夺。”
朱映棠“那是自然。”
朱映棠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
朱映棠“不过,提前做些准备,总不是坏事。”
朱映棠“比如,张家可以先内部议一议,若参与此事,该如何运作,可能遇到哪些难题,有何应对之策……毕竟,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张公子说是不是?”
张泽禹立刻明白了。长公主这是在给他递话,让他提前研究,甚至可能……在背后推动此事?
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机遇,同时也伴随着未知的风险。
张泽禹“殿下指点的是!”
张泽禹态度愈发恭敬
张泽禹“草民回去后,定当召集族中管事,仔细研讨,定不辜负殿下提点!”
朱映棠“嗯。”
朱映棠满意地点点头,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朱映棠“对了,此事尚在议论阶段,张公子知晓便可,不必过于声张。”
张泽禹“草民明白!殿下放心!”
张泽禹心领神会。这是要他保密。
又闲聊了几句,张泽禹便识趣地告退了。走出茶楼,被风一吹,他才感觉后背有些湿冷。
与长公主这番谈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好好消化。
但毫无疑问,他张家,或许真的攀上了一条意想不到的高枝。
雅间内,宋亚轩看向朱映棠
宋亚轩“殿下此举,是否有些冒险? 直接将想法透露给一个商人。”
朱映棠狡黠一笑
朱映棠“风险与收益并存。你看张泽禹刚才的样子,像是会到处乱说的人吗?他比谁都精。我给他画了个大饼,他自然会想办法去够。”
朱映棠“ 有他这个‘民间代表’去琢磨、甚至去游说,比我们自己去推动,可要方便多了。而且……”
她顿了顿,眼神微冷
朱映棠“我也想看看,通过他,能接触到哪些人,听到哪些声音。这京城的水,不搅动起来,怎么摸鱼?”
宋亚轩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知道她已有了决断,便不再多言。
朱映棠望向窗外,街上行人如织。张泽禹这条线,算是初步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