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夏几乎是跑着离开图书馆的。九月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图书馆内的凉爽形成鲜明对比,让她瞬间有些呼吸不畅,但脚步却丝毫未停。
她一边快步往训练场方向走,一边再次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清淮的电话。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自动挂断了,无人接听。
陆知夏的心沉了下去。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抿紧嘴唇,额角因为急走和紧张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着情况。
训练场那么大,具体是哪个位置?许清淮现在情况到底如何?是单纯的中暑,还是更严重?
她立刻打开微信,找到了楚甜甜的账号——上次法律常识科普活动后,活泼的楚甜甜主动加了所有参与人员的微信,包括看起来最不好接近的陆知夏。
【陆知夏】:楚甜甜同学,请问你们现在在哪个位置训练?许清淮怎么样了?
消息发出去后,陆知夏紧握着手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路径,以期尽快到达训练场。
幸好,楚甜甜的消息回得很快,语气透着慌乱:
【楚甜甜】:陆学姐!我们在西区训练场,国旗杆下面这个方阵!清淮她晕倒了!教官和辅导员都过来了,刚把她扶到树荫下了,脸色好白,怎么叫都没反应!吓死我们了!
晕倒了!
陆知夏瞳孔微缩,脚下的步伐瞬间加快,几乎变成了小跑。她甚至来不及回复楚甜甜,直接将手机塞回口袋,朝着西区训练场的方向飞奔而去。
平日里总是从容镇定、步伐稳健的陆学姐,此刻却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奔跑起来。风吹乱了她的鬓发,浅蓝色的衬衫后背很快被汗水洇湿了一小片。她顾不得周围人投来的诧异目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快一点!
她想起许清淮平时那有点迷糊的样子,拿错洗发水,出门忘带钥匙……这样的她,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训练,会不会忘了及时补水?会不会逞强不肯请假?她又想起许清淮看着她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依赖和……某种更深的情感。那种纯粹而执着的热度,曾让她理性筑起的壁垒微微动摇。
而现在,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昏迷不醒。
一种陌生的、名为“担忧”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陆知夏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微微的刺痛感。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却又无法抑制。
当她终于跑到西区训练场时,远远就看到国旗杆附近围着一小群人。她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树荫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清淮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有些发干起皮,软软地靠坐在树干上,林薇和楚甜甜一左一右扶着她,沈知遥正拿着帽子在一旁给她扇风。教官和辅导员站在一旁,脸色凝重地商量着什么。
“清淮!”楚甜甜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陆知夏几步跨到跟前,蹲下身,声音因为奔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她怎么样?”
“陆学姐!”楚甜甜看到她,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你来了!清淮刚才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不醒!”
林薇相对冷静一些,快速说道:“应该是严重中暑,我们已经掐了她人中和虎口,有点反应,但还没完全清醒。辅导员已经联系校医室了,但校医过来可能需要时间。”
陆知夏伸出手,轻轻探了探许清淮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她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和心疼。她注意到许清淮的迷彩服领口扣得太紧,立刻伸手,动作轻柔却迅速地帮她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以保持呼吸通畅。
“不能干等校医。”陆知夏当机立断,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需要马上物理降温和补充电解质。林薇,楚甜甜,麻烦你们扶好她。沈知遥,继续扇风,保持空气流通。”
她站起身,对教官和辅导员快速说道:“老师,教官,我送她去医务室,顺便买解暑药。这里太热,树荫也不够,需要转移到更凉快的地方。”
辅导员认识陆知夏,知道她是法学院优秀可靠的学生,点了点头:“好,陆知夏同学,那就麻烦你了。这边我们继续照看其他学生。”
陆知夏不再多言,重新蹲下,看着许清淮毫无血色的脸,深吸一口气,柔声唤道:“许清淮?能听到我说话吗?”
许清淮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反应,但并未醒来。
陆知夏不再犹豫。她转过身,对林薇和楚甜甜说:“帮我一下,把她扶到我背上。”
“学姐,你……”林薇有些迟疑,陆知夏看起来清瘦,能背得动吗?
“我可以。”陆知夏的语气斩钉截铁。她稳稳地蹲好马步,在林薇和楚甜甜的帮助下,将软绵绵的许清淮小心地背到了自己背上。许清淮的重量压下来,让她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便站稳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许清淮能舒服一点,然后双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直起身,朝着校医务室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去。
阳光炙烤着大地,陆知夏背着许清淮,穿行在熙攘的校园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迷彩服与浅蓝衬衫相贴,一个是滚烫的虚弱,一个是焦急的坚韧。
楚甜甜和林薇拿着许清淮的水壶等物品紧跟在后,看着陆知夏背着许清淮的背影,楚甜甜忍不住小声对林薇说:“我的天……陆学姐也太帅了吧……这简直是偶像剧情节啊!”
林薇看着陆知夏明明不轻松却异常坚定的步伐,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她低声道:“别贫了,快跟上。”
趴在陆知夏背上的许清淮,意识处于一片混沌的黑暗和灼热交替之中。她感觉自己像漂浮在海上,时而沉入冰冷的海底,时而被热浪推向滚烫的沙滩。然而,在一片模糊中,她似乎感受到一个坚实而温暖的依靠,鼻尖萦绕着一丝熟悉的、清冽如泉水般的气息,让她在不安中奇异地感到一丝心安。她无意识地,将滚烫的脸颊更紧地贴向了那个带来安全感的源头。
感受到背上人细微的动作和那依偎般的贴近,陆知夏的脚步顿了一瞬,托着许清淮腿弯的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了些。她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说了一句: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声音低沉,带着喘息,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